瞿白对我实行三不原则：不主动，不澄清，不负责。高中时，我帮他做作业，为他鞍前马后，
随叫随到都是寻常事；等到了大学时，我还要给他买早餐、买宵夜、洗衣服、写论文，
也是家常便饭。别人说这叫自甘***，受人奴役，都 2030 年了，
怎么还有这么一个无脑蠢货。我乐呵呵地说：“你们不懂，这叫为爱痴狂。
”等到他公司快上市时，他选择商业联姻，我问他：“那我这十二年算什么？
”他说：“对不起，这是你个人的选择，我没有要跟你结婚的义务。
”1担任瞿白舔狗这一光荣职位，从我上任的那天起，到现在，满打满算已经十二年了。
他毕业以后开公司办工厂，我继续为他鞍前马后。他是我生命中的光，是我生命中的太阳。
围绕着太阳，鲜花才不会枯萎；沐浴着日光，树木才能茁壮成长。
我们两个一定是美满的童话故事。秦佑强压着厌恶的嘴角：“宁可，你的表白很恶心。
”我白了他一眼：“又不是对你。”秦佑也是我的高中同学，但是，仅仅是同学。现在，
严格来说，他算我的下属。我自然要在他面前摆出领导的谱来，不能因为私情耽误公事。
“下次见到我要鞠躬、微笑、点头。”“然后毕恭毕敬地喊领导好，听到没有？
”“不然我扣你工资，罚你绩效，哼，然后把你开除掉。”秦佑摇摇头，
对我的疯癫已经见怪不怪，带上办公室的门走了。我打开手机，看着瞿白的微信头像。
笑眯眯地刷了刷我们一个星期之前的聊天记录。瞿白：“让人把库存的那批货送去工厂。
”我：“好的，老板。”我：爱心冒泡.JPG再刷一下上上个星期的聊天记录。我：老板，
包房定好了。我：爱心冒泡.JPG瞿白：嗯。多有爱的对话，简短有力，
象征着我们干净洁白如同百合花一样的爱恋。还在幻想中呢，电话响了。我妈。我手一颤，
挂了。没多久，微信小作文如期而至：“宁可，老娘养了你二十多年，
你毕业不回老家就算了。”“二十八岁！二十八岁！你还不谈恋爱结婚！你要气死你老娘了。
”“老家像你这个年纪还没对象的都叫老女人了，过了三十就要进庙里修行了。”“你赶紧，
今年必须把终身大事定下来。不然我跟你断绝母女关系！”……我不忍卒读，
这套说辞没怎么变过，区别是二十五岁变成了二十八岁。将来也可能变成三十岁。
我回：“老妈，谁跟你说我终身大事没定下来？十六岁那年我就定下来了。
”我妈的语音跟连珠炮一样：“放屁，你追瞿白那点破事我在麻将馆都听了八百遍。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那点瓷器活。”“你腆着个脸倒贴这么多年，人家给你好脸色了吗？
你要真有这本事，今年十一带回家来。”我理直气壮地回复：“他现在是创业的关键期，
不方便谈情说爱。”我妈：气死我也.JPG不蒸馒头争口气。
我小心翼翼地把聊天记录截屏，裁出关键信息发给瞿白。故作忧愁地说：“我妈又在催婚了，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啊？”“我都追了你十二年了。”“给个准信行不行啊？
”“眼泪汪汪。JPG”瞿白的聊天框振动了一下，他拍了拍我。面对一个舔狗，
高冷是他唯一的回复。2瞿白创立的科技公司现在处于蓬勃向上的发展期，
这个时候他并不愿意分心谈情说爱。我表示百分之一百的理解，不是说认真的男人最帅嘛。
他在我心里就这么帅。我作为公司研发部的经理，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配合他，
尽我所能。研发产品，关注品控，稳住工厂出货的质量。于是我跑工厂的次数越来越多，
加班越来越晚。甚至有好几次都睡下了，
接到电话又开着东风小康牌面包车赶去工厂核对细节。雁过留声，做过留痕。
我将这些兢兢业业工作的图片发送给瞿白，想要告诉他，我跟他一样并肩作战，一起努力。
真正将公司做大做强的那一天——我心里无比期待地想——一定会有一场盛大的婚礼等着我。
他可是我十六岁的时候就认定的潜力股。瞿白一般是已读不回。相信他也跟我一样，
为了美好的未来而努力奋斗。三个月以后。我终于把公司这一条新的产品线搞定，
风尘仆仆地飞去公司总部，都来不及回去换一身好看的衣服，
穿着我在工厂的工作服就去了公司，向他汇报工作。站在他办公室的玻璃窗前，
我就走不动路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里面的人。他一身得体的西装，
坐在恒温凉爽的空调房里，身形高大，线条流畅，伏在桌上看文件。
有些男人的魅力是岁月流逝都无法阻挡的，时间只能增长他身上的醇厚，
跟稀世珍品的好酒一样，历久弥香。这样岁月静好的画面，
哪怕再让我去 35℃的工厂里日夜颠倒地辛苦劳作三个月，我也甘愿。秦佑从办公室出来，
特地撞了我一下。“宁可，你又犯恶心！”秦佑也一起回总部汇报工作，
并且我合理怀疑他能够听到我的心声。因为每次我一嘀咕，他准要过来说我。我瞪他。
没大没小，不分尊长。应该狠狠克扣他工资。
不过看在他研发新产品的过程中也算当牛做马、尽心尽力的份上。大人不记小人过，算了。
领导者要大度，要有容人之量。瞿白抬了抬他的金丝眼镜框，示意我可以进去了。
我立刻走过去，在他办公桌对面坐下。“阿白，好久不见～”声音都带着雀跃。
他点头：“我四点还有会，你说。”于是我公事公办地向他汇报了一个小时的工作。汇报完。
瞿白勾起唇角，很满意地点点头：“新产品上市以后反馈相当不错，这几个月你辛苦了。
”“你定的晚餐去哪里吃？”回来之前我就约他了，现在他主动提起，果然心里有我，
只是一直闷骚不肯承认。“我订了法式晚餐，看湖的那个。
”瞿白狭长的眼睛盯住我污糟的工作服，我拉了拉褶皱的袖口，
不太好意思：“太想立刻见到你，就没回去换。”他笑了笑：“宁可，不用那么急。
”他起身，送我到电梯口，叮嘱道：“回去休息一下，晚上见。
”我恋恋不舍地收回流连在他脸上的目光：“好，晚上见。”“瞿总，
宁总这次完成这么重要的任务，你们俩是不是好事将近啊？”办公室一个小姑娘凑过来八卦。
瞿白一笑，不置可否。读书时，我喜欢他这件事情，一定让全校知道；工作后，
我也从不遮掩。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让他明确地知道呀。我的爱，没有一丝顾虑，
也没有准备退路。3回家洗完澡换好衣服。兴高采烈地朝空中喷了喷香水，在里面转了一圈。
又化了妆，手机振动了一下，是瞿白主动给我发了一条消息。我笑意更深了，点开一看。
“我到地下停车场了，来。”我立刻觉得每个毛孔都张开在呼吸，浑身通畅，
无比迅速地赶到停车场。熟练地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上，以三秒钟的时间系好了安全带。
他变魔术似的从后排拿出一捧百合花，递过来，脸上带着笑：“这几个月辛苦了。”辛苦？
我甜蜜极了。临湖的法餐，清香的百合，所珍爱的男人。人生努力奋斗的意义就在于此刻，
像极了童话故事最完美的时刻。我喝了一杯红酒，就有些上头了，抓住瞿白的手，
握在手心里。他轻轻回握了一下。我开口表白：“阿白，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十二年，
我每一天都可以笃定地说爱你。”“我也确信你一直能够感受到我对你的爱。
”“可是我二十八岁了，我不想等到公司上市了，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好吗？
”我放下他的手，从包里拿出来一对情侣的对戒，满心期待地推到他面前。
却对上他眼里的寂静。他将眼镜往鼻梁上推了一些，双手交握在身前。“宁可。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太想听。但是，听吧。都已经被拒绝一百次了。我弯起嘴角，
双眼注视着他，等他第一百零一次拒绝我，说不定这一次的理由更加生动呢。
“这对戒我要是没记错，是你在我们高中学校门口小卖部买的，很廉价。
”果然和之前的拒绝不一样。他还记得这对戒的来历，难道……说不定不是拒绝呢。
我期待地点头：“嗯，第一次给你表白就用的这对，合金的，十二年都没变色。
”他无奈地一笑。“年薪都八十万了，怎么不舍得买对好一些的？
”“因为这是我十六岁就选定的戒指，多有纪念意义。”“以后结婚也用这对。
”瞿白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我们这么多年，更像合作伙伴。”“公司发展得这么好，
离不开你那么辛苦的付出，从下个月起我给你加薪百分之三十，
你以后就是年薪百万的高级白领了。”……“我努力工作不是为了升职加薪，我是为了你呀。
”“瞿白，我们在一起，好吗？”我不依不饶，继续把戒指推过去。他手覆盖在我的手上，
有些凉，用一种可怜的语气开口道：“宁可，我想要的不仅仅是上市而已，
我要带领公司进入世界五百强。”“我以后的妻子要给我带来人脉和资源，要跟我门当户对。
”“我不需要爱情，我会选择商业联姻。”我心里蔓延上一种苦涩，仍然不想放弃。
“那我再努力一些好不好，我不会拖累你，我一直都……”“宁可，有些东西，
后天再怎么努力都无用。”“公主之所以是公主，是从她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他顿了顿，郑重地开口：“宁可，我要结婚了。”像判官，定下了生死。我脸色煞白，
肢体也变得僵硬了。他拍拍我的手，算是安慰。静默的时间有 4000 天那么长。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声音里带着某种乞求：“那你告诉我，这么多年，
有没有……哪怕一次……想要答应我？”他脚步一顿，迟疑了三秒钟。“没有。
”我眼泪一串接一串地流下来，忍不住质问道：“那我陪伴你的这十二年算什么？
”他抿紧了唇，难受似的松了松领带，最后干脆站起来离席：“对不起，这是你的选择，
我没有跟你结婚的义务。”4我自暴自弃地喝了一夜的酒。假的，一定是假的。
昨天的餐厅是假的，对话是假的，表白和拒绝都是假的。
热搜里的新闻也是假的——瞿氏集团总裁瞿白将与孟氏集团独女联姻，婚礼将于近期举行。
可是为什么心脏痛得那么真切？门铃响了，我装作没听到，没多久，门开了。我一身狼狈，
皱着眉，提着酒瓶过去看是什么情况。秦佑收起自己的工作证，付了开锁的钱。
我关了屋里电闸，拉上了厚厚的遮光窗帘，屋子里很黑，只有从开着的大门涌进来一些日光。
秦佑站在光里，亮得刺眼。而我不想看到任何一点亮光，正如我也承受不了任何一点的希望。
秦佑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刷刷几下拉开了窗帘。太亮了，我砸了酒瓶。秦佑大步走过来，
捡起地上的瓶子放在茶几上，拽过我的手走到玄关穿衣镜前。箍住我的手臂，
让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满身狼狈。“看看看，看我笑话，
给你看个够。”“你不是一直说我恶心吗？看看多恶心？”我不在乎地直接坐在地上，
闭着眼睛仰着面，随便他如何看我。“嗯，恶心得像揉成一团隔夜的臭衣服。
”“和孟氏集团的独女有天壤之别。”秦佑认真评价。眼泪流下来，流进我仰着面的耳蜗里，
流过我的脖颈，最后浸湿领口的衣服。“都下午三点了，你电话一直关机，
一整天不去上班……”我打断他：“上什么班，我辞职了。”嗯，昨晚发邮件给瞿白，
辞了我刚刚年薪百万的工作。他回复的是——不要用辞职来威胁我，工作谁都能干，
你想清楚。秦佑听完冷笑一声：“你可真有本事。”“是啊，我很有本事，我追了他十二年！
我多有本事啊！”“他要创业开公司，我就熬夜加班，
开着面包车半夜往厂里送货；他要把公司上市，我劝他，强中自有强中手，小富即安。
”“他不听我的，我就继续努力开新的生产线，全国到处飞帮他拓展业务，
现在公司终于快上市了。”“他却跟我说要联姻，要继续做大做强，冲上全球 500 强！
”我激动得唾沫横飞，哭得像一条无家可归的狗。任凭眼泪怎么流，我都不擦，
自己笑自己：“不愧是我看中的潜力股，就是太有潜力了，现在玩脱了，
我知道我再也没机会了。”“我哪有孟氏集团独女的身份给他带去资源和人脉？”“他说了，
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我的出身。”“我是一个普通人，
我不是公主……”秦佑听着我抽抽搭搭的抱怨，看着我哭糊成隔夜衣服一样的脸。
长腿一弯在我一旁坐下来，伸手想要安慰我，又不知道往哪里放。我抓过他的手，
放在了肩膀上。哭得更大声了。秦佑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他怎么就值得你喜欢成这样？
”我哽着喉咙，壮士断腕似的决绝：“你嘲笑我吧。”“因为在高中我需要的时候，
他借过我一件外套。”秦佑的手一僵。5瞿白婚礼那天，我收到了他的请柬。
烫金的英文印刷出王子和公主的名字——诚挚邀请我参加他们的婚礼。既然那么诚挚，
那我就亲眼去见证他的幸福。我顶着哭肿了的双眼，带着不甘也有微茫的奢望，
不死心地开着曾经给工厂送货的东风小康，赶到他们举行婚礼的高端酒店。
保安盯着车后一车的工厂样品，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问：“你来干嘛的？
今天酒店被包场了，卖货的进不去。”我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梳了一下头发。“来参加婚礼的。
”保安懂了，点点头：“来吃酒的啊，果然，再有钱的人也有穷亲戚。”我站在原地。
看着接亲的十辆劳斯莱斯从酒店入口开进来，婚车上扎满了百合花，
经过我面前的时候飘过一阵清香。一身洁白婚纱的新娘，顶着钻石王冠，从车里翩翩走下来，
步步生莲。闪光灯一一亮起，那是一出现就是视觉中心的人。
孟绮美到让别人自惭形秽的地步，这个别人就是我。王子最终要娶公主的，
公主也最终要嫁给王子。故事一直都这样写的。我在中间起到了祝福王子和公主幸福的作用。
可能是我的眼神太炽热，内心的嫉妒都要溢出来了。一双满钻的高跟鞋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逐渐放大的是孟绮带着笑容的脸。“你是宁可吧，我在阿白办公室见过你跟他的合照，
他说你是他最重要的合作伙伴。”“我知道阿白结婚你一定会来的。
”“我特地为你准备了伴娘服呢。”她的笑容那么美，讲话的声音那么温和，
甚至牵住我的手都是软软的。我更觉得自己卑微和低贱。我从前舔瞿白。
现在还得舔他的新娘，用我的蒲柳之姿去衬托她的美人如玉。
悲愤、而后悲愤交加地穿上了伴娘服。瞿白看到白天鹅旁边的灰鸭子，毫不意外我会出现。
他体面地打了一圈招呼，将我带入一旁无人的休息室。“你辞职的事情我还压着，
再休息几天回来吧，公司需要你。”“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今天记者、长辈、供应商合作人都在，你不要做一些不体面的事情出来，
我结婚这件事情已是定局，不会再改变。
”他说的这番话不过是强调两点：是公司发展需要我，不是他个人需要我。
以及提醒我不要做出一哭二闹三上吊一类的事情来，砸他的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