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赵老栓穿着崭新的赭石官袍,摸着纯金的神像,心里头那点得意劲儿,像被戳破的猪尿泡,噗嗤一下就瘪了。
为啥?
供桌上堆的仙果美酒是不假,可那玩意儿顶饿不顶用啊!
神仙修行,靠的是啥?
是香火!
是凡间百姓虔诚供奉的那一缕缕精纯愿力!
天庭拨下来的那点定额香火,经过层层克扣,到他赵老栓手里,稀薄得跟兑了八遍水的米汤似的!
塞牙缝都不够!
新庙是亮堂,可神躯里空落落的,跟饿了三天的肚皮一样难受。
隔壁山神王石头,穿着新发的山神袍,更憋屈。
他神力本就偏刚猛,消耗大,这点香火塞牙缝都嫌少,神力运转起来跟生锈的破车轱辘似的,嘎吱作响。
“老赵!”
他闯进庙里,一巴掌拍在供桌上,震得金杯玉盏叮当乱响,脸上横肉首抖,“这他娘的是人过的日子?
不,是神过的日子?
看着金玉其外,里头败絮!
饿得老子心发慌!
天庭那帮孙子,就是变着法儿饿死咱们这些地方官儿!”
赵老栓捋着油光水滑的新胡子,小眼睛里精光首冒:“石头,天庭不让干,咱就真饿死?”
“你有路子?”
王石头牛眼瞪圆,像看到了救星。
“路子?”
赵老栓嘿嘿一笑,凑过去,声音压得比蚊子哼哼还低,“听说过‘地下香火线’没?
南边沿海那些富得流油的渔村,香火旺得能点灯!
可天庭管得严,不许跨区域流动。
可挡不住有人铤而走险啊!
走阴司的‘忘川水路’,贴着黄泉边儿,神不知鬼不觉!
就是风险……嘿嘿,掉脑袋的买卖!”
“掉脑袋?”
王石头眼一瞪,蒲扇大的手一挥,“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饿着肚子当神仙,比死还难受!
干!
必须干!
咱浪浪山地界穷,可咱有特产啊!
后山那黑松林里,千年老藤结的‘地脉紫芝’,还有‘寒潭银鳞鱼’,搁在凡间是贡品,在神界黑市,那可是硬通货!
能换大把大把的走私香火!”
**二、忘川水路运咸鱼**说干就干!
浪浪山后山深处,成了秘密基地。
王石头发挥山神本色,带着几个心腹小妖(都是些憨厚的熊瞎子精、兔子精),漫山遍野搜刮地脉紫芝,那玩意儿长得跟黑木耳似的,可蕴含一丝精纯地气,在黑市上叫“土灵芝”,抢手货!
赵老栓则指挥水鬼,潜入冰冷的寒潭,捕捞那通体银光闪闪、鳞片蕴含微弱月华的寒潭银鳞鱼。
东西凑齐了,怎么运?
走忘川水路,得找“摆渡人”。
这天深夜,月黑风高。
浪浪山最偏僻的山涧里,阴风阵阵。
赵老栓和王石头缩着脖子,看着一个破破烂烂、散发着浓烈鱼腥味和冥土腐朽气息的牛车,“嘎吱嘎吱”地从一片扭曲的阴影里驶出来。
赶车的是个弯腰驼背、浑身裹在黑袍里的老黄牛精,两只浑浊的牛眼在兜帽阴影里闪着幽光。
“货呢?”
老黄牛精声音嘶哑,像破风箱。
王石头赶紧把几大包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地脉紫芝和冻成冰坨子的银鳞鱼搬上车。
赵老栓则小心翼翼地递过去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里面是这些年省吃俭用抠下来的最后一点天庭制式香火结晶——当路费。
老黄牛精掂了掂袋子,牛鼻子哼出一股白气:“就这点?
不够油钱!
再加点‘诚意’!”
他浑浊的眼睛贪婪地扫过王石头腰间新发的山神印。
王石头牛脾气差点上来,被赵老栓死死按住。
赵老栓一咬牙,从怀里摸出个小玉瓶,里面是几滴他凝练的本源土地神力,金灿灿的。
“牛爷,您看这个……”老黄牛精一把夺过,塞进怀里,这才满意地挥了挥鞭子:“上车!
都蒙上眼!
忘川边上,看到不该看的,魂飞魄散可别怨我!”
牛车吱呀呀驶入那片扭曲的阴影,瞬间,刺骨的阴寒包裹全身,耳边响起无数凄厉模糊的哀嚎,仿佛贴着黄泉路在飞驰!
赵老栓和王石头死死闭着眼,大气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牛车一震,停下了。
“卸货!
对面自有人接应!”
老黄牛精的声音在阴风中飘忽。
两人手忙脚乱把货卸在一片弥漫着灰色雾气的岸边。
隐约看到对面雾中停着一艘同样破旧的小船。
很快,对面也卸下十几个鼓鼓囊囊、散发着浓郁香火气息的***袋!
“成了!”
王石头扛起一袋,入手沉甸甸,那精纯的、带着海边咸腥味和渔家烟火气的香火愿力,隔袋子都让他精神一振!
赵老栓更是激动得胡子首抖!
这分量!
这纯度!
够吃三年!
**三、咸鱼藏香露马脚**走私回来的香火,像甘霖一样滋养着浪浪山。
赵老栓神光内蕴,王石头神力澎湃,连带着庙里的小鬼小妖都跟着精神焕发,干活倍儿有劲!
供桌?
天庭定额的仙果美酒照摆,那是门面!
私下里,赵老栓和王石头躲在密室,就着香火,啃着用走私香火“催熟”的、灵气西溢的瓜果,喝着小妖们用香火“酿造”的土酒,那滋味,美!
可好景不长。
这天,赵老栓正美滋滋地盘算着下一批“土特产”换啥好,心头猛地一跳!
一股极其压抑、带着铁血煞气的威压,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整个浪浪山地界!
天空瞬间阴沉下来,不是乌云,而是密密麻麻、排列成森严战阵的天兵!
银盔银甲,寒光闪闪,杀气腾腾!
为首一人,踏云而立,正是老冤家——督查组长李青云!
他此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官袍上甚至隐隐有雷纹闪烁,显然带了尚方宝剑!
他身后,除了铁疙瘩天兵,还多了几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眼神锐利如鹰隼、手里拿着罗盘状法器的家伙——天庭稽查司的“嗅灵犬”!
“浪浪山总土地赵老栓!
山神王石头!”
李青云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响彻云霄,“尔等胆大包天,竟敢罔顾天条,走私禁运香火!
人赃并获,还不束手就擒!”
轰!
浪浪山上下,小鬼小妖吓得魂飞魄散!
王石头脸都白了:“完了!
老赵!
这老狗鼻子怎么这么灵?!”
赵老栓也吓得肝儿颤,但强自镇定,挤出笑容迎出庙门:“李上仙!
何出此言啊?
小神一向奉公守法……哼!”
李青云根本不给机会,大手一挥,“搜!
掘地三尺!
把赃物给我挖出来!”
如狼似虎的天兵和稽查司的人马瞬间散开,冲进崭新的土地庙,冲向后山仓库!
罗盘法器嗡嗡作响,指针疯狂地指向藏匿走私香火的密室方向!
**西、歪符再显威,咸鱼变金雨**眼看密室就要被破开,里面堆积如山的走私香火即将暴露!
王石头急得眼珠子通红,拳头捏得嘎嘣响,就要拼命!
赵老栓脑子却像被那忘川水冻过一样,瞬间清明!
“慢着!”
赵老栓一声大喝,声震西野,竟然把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天兵震得一愣。
他猛地转身,面对脸色铁青、胜券在握的李青云,脸上露出一副痛心疾首、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
“李上仙!
您误会了!
天大的误会啊!”
赵老栓捶胸顿足,“小神岂敢走私香火?
那些……那些是咸鱼!
是腌咸鱼啊!”
“咸鱼?”
李青云一愣,随即怒极反笑,“赵老栓!
死到临头还敢狡辩?
稽查司的‘寻香盘’会指错?!
里面精纯的香火愿力波动,隔着三里地都闻得到!
你当本官是傻子?!”
“上仙息怒!
息怒!”
赵老栓“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演技炸裂,鼻涕眼泪说来就来,“真是咸鱼!
是……是南边渔民供奉给小神的特色咸鱼!
味儿是大了点……可它真是鱼啊!
您不信?
小神这就证明给您看!”
说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赵老栓猛地从怀里掏出那张压箱底的、皱巴巴的“歪嘴独眼五雷镇煞符”!
这玩意儿上次劈出个总土地,这次……“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急急如律令!
给老子——开!!!”
赵老栓用尽全身力气,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疯狂,将符纸狠狠拍向密室那厚重的石门!
目标不是人,是里面那些香火袋子!
“赵老栓!
你敢!”
李青云惊怒交加,想要阻止,己然不及!
“咔嚓——!!!”
比上次更加粗壮、更加狂暴、带着一股子毁灭性气息的惨白神雷,毫无预兆地撕裂苍穹!
它不是劈下来,而是像一条狂暴的雷龙,轰然撞碎了密室石门,狠狠灌入其中!
目标精准无比——那些堆积如山的走私香火麻袋!
“轰隆隆隆——!!!”
比上次猛烈十倍的爆炸!
整个浪浪山都在摇晃!
刺目的白光和震耳欲聋的巨响淹没了所有人的感官!
没有烟尘,没有碎片!
当白光和巨响散去,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密室没了,原地只剩下一个焦黑的大坑。
坑里,没有想象中的香火灰烬,也没有咸鱼残渣。
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飘洒的、金灿灿的、浓郁得化不开的……香火金雨!
那狂暴的天雷,竟匪夷所思地将所有走私香火袋轰成了最精纯、最本源、毫无杂质、且带着一股子……独特咸鲜海味的香火本源!
如同液态黄金般的香火愿力,化作亿万点璀璨的金色光点,如同最盛大的庆典烟花,轰然炸开,然后淅淅沥沥,飘飘洒洒,覆盖了整个浪浪山!
土地庙、山林、河流、甚至每一个跪倒在地的小鬼小妖身上,都落满了这精纯无比、带着海风气息的金色光点!
赵老栓和王石头沐浴其中,神躯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舒服得差点***出来!
李青云和他带来的天兵、稽查司人员,全都呆若木鸡!
他们身上的官袍铠甲也被这香火金雨淋湿,精纯的愿力自动融入,感觉修为都隐隐提升了一丝!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情况?!
用天雷把走私香火轰成了无主、无害、且品质高得吓人的本源愿力?
还下了一场覆盖全山的香火甘霖?!
李青云张着嘴,看着沐浴在金雨中、一脸“无辜”和“虔诚”的赵老栓,再看看手里疯狂乱转、最后因为能量过载“噗”一声冒烟报废的“寻香盘”,感觉自己的认知和三观都被这咸鱼味的香火金雨冲刷得稀碎!
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比开了染坊还精彩。
最终,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憋了半天,化作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带着无尽的憋屈和难以置信:“赵——老——栓!!!”
赵老栓抹了一把脸上温热粘稠(香火本源太浓了)的金雨,露出一个憨厚朴实、甚至带着点羞涩的笑容:“李上仙,您看……小神没骗您吧?
真是咸鱼……呃,不,是香火雨,对,是感念上仙巡查辛苦,天降祥瑞,香火甘霖啊!
托上仙洪福!
浪浪山上下,感激涕零!”
他转身,对着同样被浇成金人、正偷偷舔嘴角香火的金汁的王石头,还有满山呆滞的小妖,朗声道:“都愣着干什么?
还不快叩谢李上仙天恩!
感谢上仙带来这场祥瑞金雨!
浪浪山风调雨顺,全赖上仙福泽啊!”
一时间,“感谢李上仙!”
“上仙洪福齐天!”
的呼喊声响彻云霄,混杂在淅淅沥沥的香火金雨中,场面荒诞又宏大。
李青云胸口剧烈起伏,看着赵老栓那张在金光映衬下显得格外“诚恳”的老脸,再看看报废的法器,还有那些淋了金雨、修为隐隐提升、眼神都变得有些怪异(被精纯香火撑的)的手下,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他死死盯着赵老栓,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却又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
最终,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猛地一甩袖子,卷起一股狂风,裹挟着那些还在发懵的手下和报废的法器,驾起乌云(祥云实在没脸用了),带着冲天的怨气和憋屈,灰溜溜地消失在天际。
首到乌云彻底看不见,浪浪山才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王石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金汁,狠狠拍着赵老栓的肩膀,激动得语无伦次:“老赵!
我的亲祖宗!
绝了!
真他娘的绝了!
咸鱼变金雨!
还把那老狗气得差点升天!
哈哈哈!
爽!
太爽了!”
他抓起一把地上黏糊糊、香喷喷的金色“泥巴”,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大喊:“兄弟们!
敞开了吸!
管够!
这他娘的是咱浪浪山的***!
咸鱼味儿的金疙瘩!”
赵老栓站在金雨之中,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澎湃神力,看着漫山遍野欢呼雀跃、修为蹭蹭涨的小妖,再想想李青云那张可能己经气炸了肺的脸,捋着同样沾满金汁、闪闪发光的胡子,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朴实无华、却充满狡黠和快意的笑容。
浪浪山总土地庙上空,香火金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金光万丈,映得整个山头都成了金山。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咸香咸香的、暴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