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还交叠着谢景辞在梨花树下送她玉佩的样子,那样热烈赤忱,他说“知意,等我凯旋,我们就用这对玉佩为聘好不好。”
如今玉佩还在,可是……他人呢……她是被苦药味呛醒的。
睁开眼,帐顶绣着的缠枝莲纹有些模糊,母亲正坐在床边,眼眶红肿,见她醒了,忙握住她的手:“意儿,你可算醒了,吓死娘了。”
沈知意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声音细若蚊蚋:“……景辞……他”母亲的手猛地一颤,眼圈又红了:“意儿,别想了……谢家的事,朝廷己经定案了,通敌叛国是大罪,满门抄斩……谢景辞他……尸骨无存。”
“不……”沈知意猛地摇头,眼泪汹涌而出,“他不会的!
娘,你让我去找他,他一定还活着!”
她挣扎着要下床,却浑身无力,刚撑起半个身子,就又跌回床上。
“傻孩子,去哪找?”
母亲按住她,声音哽咽,“禁军封了江,搜了三天三夜,连具尸首都没捞到……这江南,己经没有谢家的人了。”
沈知意的哭声戛然而止,怔怔地望着帐顶。
是啊,去哪找?
一个被朝廷定罪的“叛贼”,就算活着,又能藏在哪里?
接下来的日子,她像个提线木偶。
母亲日日守着她,汤药一碗接一碗地灌,可她的身子还是一日比一日弱。
她不说话,不吃饭,只是抱着那枚龙佩枯坐,有时坐着坐着,眼泪就无声地淌下来。
沈老爷来看过她几次,每次都叹气。
沈家虽是望族,却也不敢在这风口浪尖上与朝廷作对,只能眼睁睁看着谢家覆灭。
他私下派了人去江边寻过,却只找到些破碎的衣物,连那枚凤佩的影子都没见着——后来才知,谢景辞坠江时,凤佩早被乱兵扯走,不知流落何处。
半月后,沈知意终于肯喝些清粥了。
她看着铜镜里自己苍白消瘦的脸,忽然对母亲说:“娘,把那枚玉佩收起来吧。”
母亲一愣,随即明白她是想通了,含泪点头,接过龙佩,锁进了妆匣最深处。
沈知意没说的是,她不是想通了,是不敢再想了。
那枚玉佩太烫,烫得她心口发疼,像是在时时刻刻提醒她,有个人,曾许了她一生,却连一句告别都没留下。
梨花落尽的时候,沈府收到了京城的消息——太子选妃,沈家被列入候选名单。
母亲拿着圣旨,手都在抖:“意儿,这……”沈知意平静地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梨树枝,轻声道:“我去。”
她知道,这是沈家自保的唯一办法。
依附太子,才能避开谢家的牵连,才能让沈家人平安。
至于她愿不愿意……己经不重要了。
心里那个叫“谢景辞”的位置,像是被挖空了,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她想,往后的日子,大概就只剩下一片荒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