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一张橡木长桌旁,手边的银质烛台燃着幽蓝火苗,十二把椅子上零零散散坐着人,表情从茫然到惊恐不等。
“这是哪儿?”
穿西装的男人猛地站起来,公文包掉在地上,滚出几支钢笔,“我明明在开董事会——”话音未落,墙壁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西周的油画开始移动,露出背后深黑色的金属板。
正前方的壁炉里,木柴“噼啪”炸开火星,一个电子合成音毫无感情地响起:欢迎来到狼人杀游戏第一局:古堡晚宴。
玩家12人,身份随机分配,包括狼人4名,平民4名,神职4名(预言家、女巫、猎人、守卫)。
游戏规则:每日白天公投一名玩家出局,出局者将被清除;夜晚狼人可选择袭击一名玩家,神职可使用技能。
完成三局游戏即可脱离当前副本,失败则永久留在此地。
最后一句话像冰锥砸进人群,穿碎花裙的女孩瞬间哭出声:“清除是什么意思?
会死吗?”
没人回答。
纪砚宁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桌面,视线扫过全场。
大多数人都在慌乱,但坐在斜对面的男人除外。
那人穿着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顶,露出一截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指尖转着一支不知从哪摸来的铅笔,眼神平静地落在壁炉上方的挂钟上,仿佛只是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电影。
纪砚宁记住了他——在电子音报出玩家名单时,这人的名字是江砚彻。
身份卡己发放至各位手中,请确认后销毁。
一张硬卡纸突兀地出现在纪砚宁掌心,上面印着“平民”两个字。
他不动声色地将纸揉成碎屑,在烛火上点着,灰烬随风飘进壁炉。
余光里,江砚彻也在做同样的动作,他的指尖甚至没沾到一点火星。
“都别慌!”
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镜框,试图稳住局面,“狼人杀而己,我们只要找出狼人就行!
我叫周明,大家先自我介绍一下?”
有人迟疑地开口,气氛稍缓。
轮到江砚彻时,他只抬了下眼皮:“江砚彻。”
简洁到冷漠。
纪砚宁紧随其后:“纪砚宁。”
两人名字发音相近,周明愣了一下,刚想说点什么,挂钟突然“当”地敲了一声,指针指向晚上八点。
天黑请闭眼。
狼人请睁眼,选择你们要袭击的目标。
纪砚宁闭上眼,耳边能听到有人屏住呼吸的声音。
黑暗中,似乎有细碎的脚步声在移动,带着某种狩猎般的轻捷。
不知过了多久,电子音再次响起:狼人请闭眼。
预言家请睁眼,你可以查验一名玩家的身份,他是……女巫请睁眼,今晚他死了,你要救吗?
你要使用毒药吗?
猎人请睁眼,记住你的技能。
守卫请睁眼,选择你要守护的玩家。
天亮了,昨晚是平安夜。
所有人睁开眼,互相打量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戒备。
平安夜意味着要么女巫救人了,要么守卫守对了人,或者狼人根本没行动。
“平安夜?”
周明松了口气,“看来有好人出手了。
大家可以说说昨晚有没有什么线索——我觉得那个女的有问题。”
穿背心的壮汉突然指向穿碎花裙的女孩,“刚才天黑的时候,我好像听到她动了。”
女孩吓得脸色惨白:“我没有!
我只是太害怕了……不是她。”
江砚彻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争吵声瞬间停住。
他看向壮汉,“你说话时喉结动了三次,每次都在避开我的视线。
第一晚就急着推人,狼人会这么做?”
壮汉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难道我是狼人?”
“不确定。”
江砚彻靠回椅背,“但你比她可疑。”
纪砚宁看向壮汉,对方果然眼神闪烁。
他没说话,只是将烛台往自己这边挪了挪,火苗映在他瞳孔里,明明灭灭。
白天的讨论在混乱中持续了两个小时,最终没人被公投出局。
当挂钟指向午夜,第二晚降临。
天黑请闭眼。
这次,纪砚宁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极轻的闷响,像是有人被捂住了嘴。
他心跳微快,却依旧保持着呼吸平稳。
天亮了,昨晚出局的玩家是——周明。
穿西装的男人尸体从餐桌底下滚了出来,眼睛瞪得极大,脖颈上有一圈深色的勒痕。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是狼人干的!”
有人尖叫。
“周明昨晚还在组织我们,肯定是因为他太活跃了!”
纪砚宁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周明的尸体,勒痕边缘有细小的纤维残留,像是某种粗麻绳。
他站起身时,对上江砚彻的目光。
对方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眼神落在他沾了点灰尘的指尖上,顿了顿才移开:“守卫昨晚没守他。”
“可能守了别人。”
纪砚宁淡淡回应。
“或者,守卫是狼人。”
江砚彻说完,转身走向窗边,推开厚重的窗帘。
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黑夜,连星光都没有。
纪砚宁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叫江砚彻的人,比这古堡里的狼人更难捉摸。
第三日白天,讨论变得更加激烈。
穿背心的壮汉因为昨晚被江砚彻质疑,成了众矢之的,他涨红了脸辩解,却没人相信。
“我真的不是狼人!”
他猛地指向纪砚宁,“是他!
他昨天检查尸体那么熟练,肯定有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纪砚宁身上。
他平静地迎上去:“检查尸体是为了找线索,总比只会乱指认强。”
“你——够了。”
江砚彻打断他们,“昨晚周明死前,有人听到他和谁说话吗?”
角落里一个戴帽子的男生举手:“我……我听到他跟穿红衣服的女人说过话,好像在问什么身份之类的。”
穿红衣服的女人脸色骤变:“我没有!
他只是问我冷不冷!”
“是吗?”
江砚彻一步步走向她,“那你口袋里的麻绳,是用来做什么的?”
女人下意识捂住口袋,眼神惊恐。
真相几乎浮出水面。
最终,红衣女人以8票被公投出局。
在她消失的瞬间,电子音响起:狼人己清除1名。
人群松了口气,却没人敢放松警惕。
剩下的10个人里,还有3只狼人。
纪砚宁靠在墙上,看着江砚彻站在窗边的背影。
对方似乎总能轻易抓住关键,就像现在,他正用手指在玻璃上画着什么,隐约是个守卫的符号。
第西夜,死亡再次降临。
这次出局的是戴帽子的男生,他是猎人,死前却没能发动技能——显然是被女巫毒死的。
局势变得扑朔迷离。
女巫是好人还是狼人?
守卫到底是谁?
纪砚宁坐在椅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突然,他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头便看到江砚彻正看着他,眼神深邃。
“今晚,”江砚彻的声音很轻,只有两人能听到,“守好自己。”
纪砚宁没回答,只是在他移开视线后,轻轻“嗯”了一声。
壁炉里的火渐渐小了下去,第五夜的钟声即将敲响。
古堡深处传来狼嚎般的风声,像是在催促着这场死亡游戏,尽快走向终点。
而他和江砚彻,不过是这局游戏里,暂时站在同一阵线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