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双坠共鸣
深秋的江水泛着青灰色,滩涂上的芦苇荡被风吹得弯下腰,像无数双在背后凝视她的眼睛。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两下,她掏出来一看,是银行发来的到账短信 —— 一笔六位数的汇款静静躺在余额栏里,汇款人备注写着 “陆家丧葬补助”。
沈星若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半分钟,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捂着嘴冲到车门边,在公交到站的提示音里跌跌撞撞地跳了下去。
路边的梧桐树落下一片巴掌大的叶子,正好飘在她的运动鞋上。
沈星若蹲在人行道边干呕了半天,最后只吐出些酸水。
清晨墓园里的寒气还残留在骨髓里,混着刚才那笔汇款带来的窒息感,让她浑身发冷。
“星若?”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沈星若抬起头,看见温晴正背着相机包站在面前,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翘。
这位校报记者总是这样,能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就像去年她在***时被老板克扣工资,也是温晴举着相机假装采访,吓得对方乖乖把钱还了回来。
“你怎么在这?”
沈星若接过温晴递来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胃里的不适。
温晴蹲下来帮她擦掉嘴角的水渍,指尖触到她脸颊上那道褐色的泥痕时顿了顿:“我去你家修车铺找你,邻居说你一早就去墓园了。”
她的目光落在沈星若胸前的月坠上,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你脖子上这玉坠…… 昨天还没这么亮吧?”
沈星若下意识摸了摸月坠,确实比平时温润了许多,边缘的梧桐叶纹路在阳光下隐约泛着银光。
她含糊地 “嗯” 了一声,不想让朋友担心 —— 温晴己经帮她太多了,不能再把她卷进陆家这滩浑水里。
“对了,我昨天给你发的消息看到了吗?”
温晴突然压低声音,左右看了看才继续说,“那辆货车真的有问题,我托车管所的学长查了,它的年检记录是伪造的。”
她从相机包里掏出个录音笔,“这是我今早去事故科门口蹲到的,一个值班辅警说漏嘴,说肇事司机早就被人保释了,保释金是常人十年工资都够不着的数。”
录音笔里传来嘈杂的背景音,夹杂着模糊的对话声。
沈星若屏住呼吸仔细听,当 “陆总封口费不能声张” 这几个词钻进耳朵时,她攥着矿泉水瓶的手指突然收紧,瓶身被捏出几道深深的褶痕。
“但奇怪的是……” 温晴突然皱起眉,伸手按停了录音,“我刚才想把这段录音发给你,却发现聊天记录全没了,连草稿箱都空了。”
她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的聊天界面显得格外诡异,“就像有人远程操控了我的手机。”
沈星若的心沉了下去。
她想起刚才在墓园收到的陌生短信,还有消失的聊天记录,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陆家的手,比她想象中伸得更长。
“别查了。”
她抓住温晴的手腕,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这件事太危险了,你不该卷进来。”
温晴却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当对方的‘紧急联系人’吗?
你出事我怎么可能不管。”
她从相机包底层翻出个牛皮笔记本,“你看我查到的,陆氏集团这半年换了三个首席法务,个个都是处理***的专家,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笔记本上贴满了剪报和照片,其中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引起了沈星若的注意 —— 那是二十年前的医院产房,两个襁褓并排放在育婴箱里,左边的襁褓上绣着梧桐叶,右边的却绣着朵不知名的小白花。
照片角落写着行娟秀的字迹:“正宏,我们的两个小天使,一定要平安长大。”
“这是我在市图书馆的旧报纸堆里找到的。”
温晴用铅笔尖点了点照片里的梧桐叶,“当时的社会新闻报道了陆氏董事长喜得龙凤胎,可现在所有人都说陆家只有一个千金,就是那个刚在巴黎时装周露过面的白若曦。”
沈星若的目光停留在照片里那个绣着小白花的襁褓上,月坠突然又开始发烫,这次的热度不像在墓园里那样灼人,反而像温水一样慢慢渗透进皮肤。
她的眼前闪过些零碎的画面:消毒水味的病房,婴儿微弱的哭声,还有个戴着银质梧桐叶戒指的手,轻轻抚摸着两个襁褓。
“这个白若曦……” 沈星若的声音有些发飘,“你有她的照片吗?”
温晴立刻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屏幕上的女孩穿着高定礼服站在红毯上,长发卷曲如海藻,眼角那颗泪痣让她笑起来带着种楚楚可怜的气质。
最醒目的是她脖子上戴着的项链 —— 铂金链条上挂着半片梧桐叶吊坠,和沈星若的月坠恰好能拼成完整的形状。
“听说这是陆家的传家宝,叫‘双生梧桐’,本来该由一对龙凤胎分戴。”
温晴放大照片,“你看她的吊坠边缘有个小缺口,像是被人故意敲掉的。”
沈星若的指尖在屏幕上划过那个缺口,月坠的温度突然骤升,烫得她差点甩掉手机。
就在这时,街对面的咖啡厅里突然走出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却能看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枚银戒,戒面的梧桐叶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那人在看我们。”
温晴突然把手机倒扣在口袋里,拉着沈星若站起身,“快走,我刚才去陆氏集团门口拍照时,见过这个男人,他一首跟着我。”
两人快步拐进旁边的小巷,温晴熟悉这里的每一条岔路,拉着沈星若在晾满衣服的竹竿间穿梭。
沈星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穿连帽衫的男人果然跟了进来,脚步声在狭窄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这边!”
温晴拽着她拐进个堆满旧家具的死胡同,指着墙头的排水管,“爬上去,我在下面拖住他。”
沈星若看着那根锈迹斑斑的铁管,又看了看温晴被相机包压得微微弯曲的肩膀,突然摇头:“要走一起走。”
她注意到墙角有个通风口,铁栅栏己经锈蚀得厉害,“我们从这钻出去。”
两人合力扳开栅栏时,月坠突然发出一阵细微的嗡鸣。
沈星若低头一看,玉坠表面竟然浮现出几行淡金色的小字,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星坠在泽宇手中,双坠合璧,方能见真相。”
“泽宇?”
温晴凑过来看,“这是人名吗?”
沈星若还没来得及回答,巷口传来男人的怒吼声。
她把温晴先推进通风口,自己钻进去时,衣角被栅栏勾住,撕开道长长的口子。
爬过狭窄的通道时,她感觉月坠在发烫,这次的热度带着某种指引,让她下意识朝左边拐去。
出口在一家旧书店的后院,堆满了落满灰尘的书箱。
沈星若刚扶着墙站起来,就听到身后传来 “哐当” 一声,回头看见温晴正从通风口里滚出来,相机包摔在地上,里面的镜头散落一地。
“你没事吧?”
沈星若冲过去扶她,却发现温晴的牛仔裤膝盖处渗出了血,“都怪我,要不是我……说什么傻话。”
温晴捡起个镜头擦了擦,咧嘴一笑,“这点伤算什么,上次追***明星的狗仔,我从二楼跳下去都没事。”
她突然 “嘶” 了一声,指着沈星若的月坠,“它又亮了!”
沈星若低头看向胸前,月坠正散发着柔和的白光,边缘的梧桐叶纹路像活过来一样在转动。
书店的后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灰色卫衣的男生端着水盆走出来,看到她们时愣了一下,手里的水盆 “啪” 地掉在地上。
水洒了一地,男生的裤脚被浸湿,露出脚踝上那块和沈星若相似的心形疤痕。
更让她震惊的是,男生脖子上挂着根红绳,绳上系着半块玉佩,形状与她的月坠完全吻合,只是上面刻着的是 “星” 字篆体。
“你的玉佩……” 沈星若和男生同时开口,声音里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男生下意识捂住胸前的玉佩,后退了一步撞到身后的书箱,一本《锦城百年大事记》掉下来,正好砸在沈星若脚边。
她弯腰去捡,却看到书的扉页上贴着张老照片 —— 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并肩站在梧桐树下,左边的少年胸前别着枚梧桐叶校徽,右边的少年脖子上挂着和男生同款的玉佩。
月坠突然从沈星若脖子上挣脱出来,在空中划过道弧线,与男生胸前的玉佩合二为一。
两道白光同时从玉佩里迸发出来,在两人之间交织成一片梧桐叶形状的光网,无数画面在光网中飞速闪过:十八年前的医院产房,护士抱着两个婴儿走进电梯,其中一个襁褓被悄悄换了;十年前的孤儿院,一个小男孩把唯一的面包分给了刚被送进来的小女孩,两人的脚踝上都有心形疤痕;三年前的修车铺,沈建国正在给一个来修自行车的少年补胎,少年脖子上的玉佩不小心掉出来,被刘梅捡起来看了很久……白光散去时,沈星若和男生手里各握着半块玉佩,月坠回到她掌心,星坠则躺在男生的手心里,拼在一起时正好组成完整的 “陆” 字篆体。
“我叫陆泽宇。”
男生的声音还在发颤,他指着书箱上的旧报纸,“我一首在找你,根据我妈留下的日记,只有双坠合璧,才能知道当年是谁把我们调换了。”
沈星若看着报纸上陆泽宇母亲的照片,突然想起福伯给她的那份亲子鉴定报告 —— 报告里说她的生母在生产后就因大出血去世了。
可眼前的照片里,那个眉眼温柔的女人分明在十年前还活着,正抱着个小男孩站在陆家老宅门口。
书店的后门被再次推开,那个穿连帽衫的男人举着电击棍冲了进来,帽檐被风吹起,露出金丝眼镜后的眼睛 —— 正是三天前在交警大队门口给她递文件袋的福伯。
“抓住他们!”
福伯的声音不再平稳,带着种近乎疯狂的尖锐,“不能让双坠合璧!”
陆泽宇突然拽住沈星若的手,他的掌心滚烫,和她的月坠一样带着灼人的温度:“跑!
我知道有条路能去陆家老宅的后门!”
两人穿过书堆冲出后院时,沈星若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温晴正举起相机对着福伯拍照,闪光灯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像一颗突然亮起的信号弹。
街角的风卷起满地落叶,沈星若跟着陆泽宇在巷子里狂奔,手里的月坠不断传来温热的提示。
她不知道前方等待着的是什么,但握着她的那只手很稳,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让她想起小时候养父把她架在脖子上时的安全感。
经过一家服装店的橱窗时,沈星若瞥见玻璃倒影里的自己 —— 脸颊上的泥痕还没掉,校服外套的袖口磨破了边,却和身边这个穿着灰色卫衣的少年一起,握着能揭开十八年秘密的钥匙。
月坠又开始发烫,这次沈星若没有感到害怕。
她看着陆泽宇奔跑时晃动的背影,突然明白养母日记里那句话的意思 —— 玉佩不是有灵性,而是藏着太多被刻意掩盖的真相,正等着被他们一点一点找回来。
前方的巷子尽头传来汽车鸣笛声,陆泽宇突然停下来,指着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那是我找到的线人,他说能帮我们混进今晚的家宴。”
沈星若抬头看向车窗外的后视镜,看到温晴正骑着共享单车跟在后面,相机包在车筐里颠簸,像颗跳动的心脏。
她握紧手里的月坠,在陆泽宇拉开车门的瞬间,突然想起那条陌生短信的内容 ——“明晚家宴,小心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此刻阳光正好穿过巷子的缝隙,在她和陆泽宇握着玉佩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星若深吸一口气,跟着陆泽宇坐进车里,感觉自己像是坐上了命运的过山车,正朝着那个藏着所有答案的陆家老宅,飞速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