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长生背着藤绳往村后走，刚出村口，就撞见了刘伯。
刘伯肩上挂着沉甸甸的猎物，一只肥硕的野兔晃悠着，两只五彩斑斓的野鸡垂着脑袋，一看就是大清早扎进山里的好收获。
“刘伯伯好。”
小长生脆生生地打招呼，眼睛却不由自主黏在那些猎物上。
喉结悄悄动了动——要是自己也能打到这些，娘是不是就能多喝几碗肉汤？
身子骨或许就硬朗些了。
刘伯早瞧见他那眼神，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笑着点头。
这孩子身上的单衣薄得像层纸，风一吹就能掀起来，偏生脊背挺得笔首。
“长生，这是要进山拾柴？”
小长生没接话，攥紧了手里的藤绳，指节泛白，像是鼓足了全身力气：“刘伯……您能教我狩猎吗？”
这话一出口，空气都静了静。
刘伯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
这些年村里接济他们母子，可冬日里谁家都紧巴，能匀出来的口粮越来越少。
这孩子是瞧着娘的药快断了，身上的衣裳也扛不住风寒，想自己扛起来了。
十二岁的娃，本该在田埂上追蝴蝶的年纪，却要琢磨着进山跟野兽较劲。
刘伯解下一只野鸡，递过去：“今儿运气好，你拿回去给你娘炖汤，补补身子。”
小长生往后退了半步，没接。
他仰着脸看刘伯，眼神亮得像山涧的泉水，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坚毅：“刘伯，这些年您和婶婶还有村里人帮我们太多了，我记在心里。
可您家也不富裕，我不能总拖累大家。
我长大了，想自己打猎物，给娘换药，买件厚衣裳……”说着，他攥紧拳头，往胸口捶了两下，那力道虚浮得可笑，却透着股执拗的认真。
“哈哈哈！”
刘伯被他逗笑了，笑声里满是欣慰，“好小子，像个爷们！
有志气！”
心里却暗叹，这孩子是真急了。
“你真想学打猎？”
刘伯挑眉。
“嗯嗯！
求刘伯教我！”
小长生往前凑了凑，眼里的急迫藏不住。
刘伯眼珠一转，放下猎物，从背上取下那张自制的长弓。
这弓是他年轻时用的，木料扎实，寻常壮汉都得费些劲才能拉开。
“教你也行，”他把弓递过去，故意逗他，“但你得先拉得开这张弓，不然……”小长生眼睛一亮，接过弓：“拉得开您就教我？”
他不是不信刘伯，只是这事太重要，得敲实了。
他常年砍柴，手上是有些力气的，心里隐隐觉得自己能行。
刘伯“哼”了一声，故意板着脸：“臭小子，刘伯还能骗你？”
心里却笃定了，这娃子肯定拉不动，正好借坡下驴，省得他往危险的山里钻。
小长生不再多问，左手稳稳托住弓身，右手三指扣住弓弦，深吸一口气。
只听“吱呀”一声轻响，那长弓竟被他缓缓拉成了满月！
弓身弯出流畅的弧线，力道匀得惊人。
刘伯脸上的笑僵住了，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半张着，脑子里嗡嗡首响。
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小的娃有这等臂力！
这张弓，就是村里最壮的猎户，拉满了都得龇牙咧嘴，这孩子……这孩子竟面不改色？
“刘伯……这样可以吗？”
小长生还保持着拉弓的姿势，生怕他不认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刘伯。
刘伯咽了口唾沫，声音都有点发飘：“可……可以，当然可以……”他下意识伸手想去拿弓，心里还在打鼓——要不反悔吧？
这娃子太虎了，真让他进山，怕不是要出事。
“刘伯，您答应我的，不能反悔。”
小长生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里带着点小大人的认真，“大人要言而有信。”
刘伯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他皱着眉，咧了咧嘴，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收回手，嘟囔道：“哼，臭小子，刘伯还能赖皮？
你既然做到了，今天就教你射箭！
布置陷阱的法子，回头再教你。”
小长生一听，顿时松了劲，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脸颊上的小酒窝盛着满满的欢喜，连说话都带着甜丝丝的雀跃：“谢谢刘伯！”
他把弓递回去，刘伯无奈地接过来，开始手把手教他。
“站位，双脚与肩同宽，侧对靶心，重心放稳……握弓要松，用虎口抵着，别攥太紧，不然弓身晃……搭箭，箭尾卡这儿，对，箭头朝靶子……拉弓要匀，手肘抬起来，别耸肩……瞄准的时候记住三点一线，呼吸稳住，别慌……”刘伯一边说，一边帮他调整姿势，指尖敲敲他的肩膀，拍拍他的腰，纠正他紧绷的胳膊。
小长生学得极认真，眼睛瞪得圆圆的，耳朵竖得高高的，刘伯说一遍，他就默默记一遍，眼神里的专注像要把这些要领刻进骨子里。
不过几遍，他就把姿势学得有模有样，连刘伯都暗惊这孩子的悟性。
“听懂了？”
刘伯问。
小长生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不远处的柳树：“刘伯，我能试试吗？”
刘伯指了指柳树干上一个碗口大的树洞：“看见那洞没？
射几箭试试。”
“好！”
小长生挽弓搭箭，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
他盯着那个树洞，脑子里过了一遍刘伯教的要领，手指一松——“嗖”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去。
然后，是一阵尴尬的鸦鸣。
箭矢“噗”地扎进旁边的地里，离树干还有老远。
小长生脸上的期待瞬间垮下来，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刘伯干咳两声，拍了拍他的背：“没事，初学都这样。
别急，心思别放在中不中上，眼里心里只有目标，得失心别太重。
多练几箭就熟了。”
小长生点点头，重新搭箭。
这次他没那么急躁，慢慢调整呼吸，拉弓，瞄准……又是“嗖”的一声。
“中了！
中了！”
他突然欢呼起来，蹦蹦跳跳地转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刘伯，那表情明摆着是在说“你看我厉害吧，快夸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