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员们各自洗漱,带着录制后的兴奋与疲惫,很快,宿舍的灯光一盏盏熄灭,陷入沉睡的宁静。
徐贤却毫无睡意。
她卸了妆,穿着柔软的棉质睡衣,站在盥洗台前,细致地完成睡前的护肤流程。
温水流过指尖,镜子里映出一张干净却带着倦意的脸。
水声停下后,房间里只剩下空调运转的低鸣和她自己的呼吸声。
就在她擦干手,准备关灯回房的瞬间,放在洗漱台边上的手机屏幕猝不及防地亮了起来,嗡嗡震动着在光滑的大理石台面上打转,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
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这动静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徐贤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看向屏幕——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但那一串数字,她早己在无数个台本对接、行程协调、甚至是节目组安排的“夫妇”私下联络的深夜里,无意中,或者说被迫地,记在了脑子里。
是郑容和。
指尖悬空,停顿在三厘米之上的空气里。
震动固执地持续着,屏幕的光亮在昏暗的卫生间里映出一小片冷白的光晕,照亮她微微蹙起的眉头。
接?
还是不接?
节目己经结束。
他们没有私交。
甚至在几小时前,他们还维持着镜头前后泾渭分明的客套。
这个时间点打来,太不合时宜,太逾矩。
震动停止了。
屏幕暗了下去。
徐贤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
或许他只是误拨了。
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出,那令人心悸的震动再次响了起来!
同样的号码,同样的执着。
一种强烈的不安预感攫住了她。
她想起他今晚在演播厅那个完美无缺的笑容,想起走廊里疏离的眼神。
现在这通电话,又算是什么?
在***即将断掉的最后一秒,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推动,徐贤几乎是屏着呼吸,猛地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沉默地听着。
电话那头背景音嘈杂,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模糊不清的人声喧哗、玻璃杯碰撞的脆响……显然是在某个聚会或夜店。
然后是一阵窸窣的杂音,像是手机被拿稳,紧接着,传来沉重而拖沓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带着明显的、化不开的浓重酒意。
半晌,一个沙哑得几乎磨破、仿佛被酒精浸泡过的声音,艰难地撞进她的耳膜:“徐……贤……”她的名字被他含在嘴里,咀嚼得稀碎,吐出来时带着滚烫而浑浊的酒气,隔着电波都能感受到那份失控的灼热。
徐贤握紧了手机,冰凉的金属外壳硌着掌心。
她没有应声,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在寂静的房间里,声音大得让她自己都害怕。
那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着力气,然后自嘲般地低笑起来,气息不稳地喷在话筒上,激起一阵刺耳的杂音:“……喜欢温柔…会照顾人的?”
他重复着她几小时前在镜头前的话,每个音节都咬得怪异,迟缓又用力,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被酒精***齿缝间挤出来。
“……呵。”
一声短促而压抑的气音,像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烫到后猛地缩回手,带着难以言喻的挫败和……委屈?
“我这种人……既不温柔……也不会照顾人……”长长的沉默。
电话那头只剩下他压抑又沉重的呼吸声,混合着远处模糊的喧嚣,一下下,清晰地敲打着她的耳膜,也敲打在她骤然缩紧的心口上。
就在徐贤以为他是不是举着手机睡着了,或者终于酒劲上头失去意识时,他的声音又猛地响起,比之前更加沙哑,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几乎是蛮横的委屈,然而尾音却不受控制地塌陷下去,流露出一种罕见的脆弱:“……真是对不起了啊?”
最后一个音节还没完全落下,甚至带着一点模糊的哽咽尾音,通话就被猛地掐断,干脆利落,只剩下一串急促而冷漠的忙音。
“嘟—嘟—嘟—”徐贤僵硬地举着手机,维持着接听的姿势,站在只有空调低鸣声的寂静房间里,听着自己胸腔里那颗失去章法、疯狂擂鼓的心脏跳动声,一声声,震耳欲聋。
屏幕上显示通话时间:47秒。
短暂得像个光怪陆离的幻觉。
她慢慢放下手机,指尖冰凉,甚至有些微微发抖。
镜子里,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眼底带着一丝未散的惊愕和茫然。
他喝醉了。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否则,那个在镜头前永远游刃有余、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的郑容和,那个刚刚还能对她露出礼貌疏离微笑的合作伙伴,怎么会打来这样一通语无伦次、充满……怨气的电话?
怨气?
她被自己脑海里突然冒出的这个词惊了一下。
他凭什么怨?
节目结束了,他们的“夫妻”关系也早己画上了休止符。
虽然公司希望他们能维持一段时间的友好互动以便后续宣传,但他们彼此都很清楚,那只是工作的一部分,是商业性的礼貌。
她说的理想型,也只是工作场合的标准答案。
可心脏为什么还是跳得这样失序?
为什么他那句沙哑的“对不起了啊?”
会像一根细小的针,反复扎在她的心尖上,带来一阵阵细微而清晰的刺痛?
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扑了扑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冰凉的水珠***着皮肤,带走些许躁意,却带不走脑海里反复回放的、他那带着酒意的质问和最后那声近乎破碎的道歉。
这一夜,徐贤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很久都没有睡着。
窗外的首尔渐渐沉寂,而她的内心,却因为这通意外的深夜来电,彻底乱了方寸。
那通电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她想象的要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