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们圆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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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烛爆开一朵灯花,噼啪一声,在这死寂的新房里格外刺耳,惊得我心头猛地一跳。

满目刺眼的红——龙凤呈祥的锦被铺了满床,帐幔低垂,流苏轻晃。

空气里浮动着甜腻的合欢香,熏得人头脑发沉。

我僵坐着,指尖死死掐进掌心,那尖锐的痛楚如此真实,刺破噩梦的泡沫。

,不是梦。

我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这决定我前世悲惨命运的新婚夜,回到了这间贴满“囍”字的华丽囚笼。

耳边似乎还残留着庶妹沈玉柔那甜得发腻的蛊惑:“姐姐,快喝了这酒,谢家郎君是个痨病鬼,活不过三月的!

喝完就睡,明早我安排的人就带你走,去找你的陈郎……”陈郎?

那个最终将我推入深渊,换取荣华富贵的畜生!

目光死死锁在面前雕花小几上。

那里,两只金盏并排而立,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在烛光下漾着不祥的光泽。

其中一杯,被沈玉柔的丫鬟动过手脚,掺了令人昏睡不醒的“醉朦胧”。

前世,我就是饮下这杯毒酒,浑浑噩噩被“劫”走,背上逃婚私奔的污名,让整个沈家蒙羞,也让病榻上的祖母气得呕血而亡。

更将眼前这个……真正该珍惜的人,彻底推开,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孤寂深渊。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浓郁的合欢香气呛入肺腑,带着前世焚心蚀骨的悔恨。

不再犹豫,我伸出手,指尖冰凉微颤,却不是恐惧,而是积压了两世的愤怒与决心。

我一把抓起那只被动过手脚的金盏,手腕猛地一扬!

哗啦——冰凉的酒液泼洒而出,在猩红的地毯上洇开一大片深色的、丑陋的湿痕。

酒香瞬间弥漫,混着香料的气息,怪异又刺鼻。

这突兀的声响,终于惊动了静默坐在床沿另一侧的人。

他缓缓抬起头。

烛光跳跃着落在他脸上。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也极其苍白的脸。

轮廓清俊,鼻梁挺首,薄唇紧抿,唇色淡得几乎没有血色。

唯有一双眼睛,深得惊人,像古井寒潭,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却沉淀着能将人灵魂都吸进去的幽邃。

此刻,那深潭般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极快的讶异,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随即,那讶异便化作了深不见底的审视,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穿透力,无声无息地笼罩过来。

我的夫君,谢沐白。

当朝最负盛名、也最令人忌惮的谋士。

世人只道他多智近妖,却不知他身怀绝症,如同风中残烛。

前世的我,被沈玉柔的花言巧语蒙蔽,只当他是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是家族强加给我的耻辱。

首到后来,在颠沛流离、受尽屈辱的岁月里,才辗转听闻那些关于他的惊人事迹——他如何在金殿之上,三言两语定鼎储位;如何在边关危局,一封密信退敌千里;甚至在他咳血不止、卧床不起时,一封看似闲谈的书信,便引得敌国数位大将自相残杀,全军覆没……他像一把藏在最华丽也最脆弱鞘中的绝世凶刃,锋芒内敛,却无人敢真正轻视。

此刻,这把“凶刃”正安静地坐在我面前,苍白,病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唯有那双眼睛,深不可测。

“夫……人?”

他开口,声音低沉微哑,带着久病之人特有的气息不足,尾音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拂过心尖。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按住胸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皮肤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透着一股病态的脆弱。

那咳嗽声在寂静的新房里显得格外揪心,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

就是这看似无害的脆弱,骗过了前世愚蠢的我,也骗过了无数想要他命的敌人。

一股酸涩猛地冲上眼眶,又被我狠狠压下。

我看着他按在胸口那只骨节分明、却冰凉得不似活人的手,前世他孤身一人死在冰冷书斋里的画面再次撕裂脑海。

巨大的悔恨和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交织着,几乎将我淹没。

不能再错过了!

这一次,绝不能再错过!

几乎是凭着本能,我站起身,朝他走去。

繁复沉重的嫁衣裙裾扫过冰冷的地面,发出窸窣的声响。

我走到他面前,在他深潭般的注视下,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试探,伸出手,轻轻覆在了他按在胸口的那只冰凉的手背上。

触手一片刺骨的寒意!

比深冬的冰雪更甚,仿佛他体内流淌的不是热血,而是寒泉。

这寒意激得我指尖一缩,心也跟着狠狠一揪。

他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那深不见底的目光落在我覆在他手背的手上,带着无声的询问和审视。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烛光映在我眼中,跳跃着两簇小小的、坚定的火焰。

我努力弯起唇角,想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颤抖,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手这样凉……”我轻轻说,指尖微微用力,想要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给他,“夫君,夜深了。”

我顿了一顿,清晰地看到他那双古井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像是投入了一颗极小的石子。

然后,我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吐出那惊世骇俗的邀请:“我们……圆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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