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三差五，总是在深夜敲响她的窗户。
有时候是城东富户家井里的溺死鬼作祟，有时候是西市古董店里有物件生了邪灵，甚至有一次是某位官员后宅里被人下了厌胜之术……苏绾绾从一开始的惊恐抗拒，到后来的麻木习惯，只用了不到一个月。
她发现，这位冷面王爷虽然总在半夜把她从被窝里捞出来，但业务能力极强。
她只需要指认出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大致在哪里、是什么类型的（凭借苏家血脉的感应和上辈子那点微薄知识瞎蒙），剩下的，王爷自己就能搞定，武力值超高，符箓法器似乎也不缺。
而且，他每次都会给她带一小包糖果或者一块精致的点心作为“报酬”，完事了还会安全地把她送回来，全程把她护得挺好，没让她受到半点惊吓（除了第一次）。
久而久之，苏绾绾甚至有点期待这种深夜冒险了。
比待在闺房里玩布娃娃有趣多了。
就是有点缺觉，毕竟她还是个正在长身体的小宝宝。
全家对此都心照不宣。
她爹每次看她被抱走，都一脸“我闺女真棒”的骄傲表情；她娘则会提前给她准备个小披风；她哥则会默默地检查一下王爷带来的点心有没有毒。
苏绾绾：“……”这家人都心大得没边了！
这日月圆夜，王府又送来一份“报酬”，这次是一小壶据说是西域进贡的、用羊奶和蜂蜜酿造的甜酒，酒精含量极低，特意说是给小孩尝鲜的。
苏家爹娘没多想，晚膳时便给苏绾绾倒了一小杯。
甜甜的，带着奶香，果然很好喝。
苏绾绾一个没忍住，把自己那杯喝光了，还趁爹娘不注意，把她哥那杯也偷喝了一半。
然后……她就醉了。
醉奶了。
小脸红扑扑，眼睛水汪汪，看人都是首的，坐在椅子上傻笑，晃悠着两条小短腿。
宇文渊就是这时候来的。
他轻车熟路地翻窗进屋，看到的就是一个明显状态不对的小酒鬼。
小不点看到他，眼睛一亮，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爬下来，噔噔噔地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王~爷~哥~哥~”小奶音拖得长长的，又甜又糯，“你~来~啦~”宇文渊身形一僵，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腿上、仰着红苹果似的小脸傻笑的小家伙。
一股淡淡的奶酒甜香扑面而来。
他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林氏在一旁不好意思地笑道：“回王爷，喝了点西域来的甜奶酒，谁知就成这样了……”宇文渊无奈，弯腰想将小家伙拎开，准备改日再来。
谁知苏绾绾抱得死紧，还顺着他的力道往上爬，非要他抱。
宇文渊无法，只得将她抱起来。
苏绾绾心满意足地窝在冰冷的怀抱里，觉得好舒服，像抱着个人形大冰块。
她嘿嘿傻笑着，伸出小胖手，摸了摸宇文渊俊美却冷硬的下巴。
“王爷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她打了个小酒嗝，继续大放厥词，“比……比我上辈子……见过的……所有明星……都好看……”宇文渊脚步一顿，眸色微深：“上辈子？”
“对呀！”
醉醺醺的小家伙完全没了防备，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我……我告诉你哦……一个……秘密……”她努力凑近宇文渊的耳朵，用自以为很小声、其实全场都能听到的气音说：“我……其实……不是……六岁半……”宇文渊抱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声音低沉了下去：“哦？
那你是谁？”
“我……我可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她骄傲地挺起小胸脯，然后因为头晕又软软地趴回他肩上，“我上辈子……叫……苏绾……是……是天师……捉鬼的！
超……厉害！”
她似乎觉得光说不够有说服力，突然捧住宇文渊的脸，吧唧一声，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留下一点亮晶晶的口水和奶渍。
“所以！”
她宣布，“你……以后……要……尊老！
我……我可能……是你……祖师奶奶……辈儿的！”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
苏承毅和林氏倒吸一口凉气，吓得脸都白了。
苏瑾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
宇文渊却沉默了。
月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清神情。
他抬手，慢条斯理地用指腹擦掉脸上的奶渍。
然后，他缓缓低下头，深邃的目光锁住怀里还在傻笑的小家伙，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极淡、却足以令万物失色的弧度。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缱绻，带着一种跨越了漫长时光的复杂意味：“巧了。”
“苏绾。”
“本王找你，整整三百年了。”
“啪嗒。”
苏承毅手里的茶杯掉了。
苏绾绾醉眼朦胧地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打了个奶嗝，小脑袋一歪，彻底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