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断魂现代，身陷鸡肠辘辘
林晚敲下回车，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撕开！
剧痛炸开的瞬间，意识被拖入无边的、冰冷的黑暗。
没有走马灯，没有告别，只有无穷无尽的坠落感，沉向没有光亮的深渊。
……刺骨的寒意是第一个爬回来的知觉。
不是空调的凉风，是渗入骨髓的、带着土腥和霉味的阴冷，刀子一样刮着***的皮肤。
紧接着，是火烧火燎的饥饿感，胃袋空空地抽搐，喉咙干得像被砂纸磨过。
林晚猛地睁开眼。
视野模糊晃动。
一盏豆大的油灯搁在坑洼不平的泥地上，火苗被不知哪里钻进来的冷风吹得奄奄一息，挣扎着照亮一方狭***仄的空间。
低矮的房梁黑黢黢的，挂着蛛网，蛛丝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灰白。
身下是硬得硌人的土炕，铺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陈腐气味的稻草，盖在身上的棉被硬邦邦、沉甸甸，破旧的黑布面子上打着深一块浅一块的不丁，里面的棉絮结成疙瘩，几乎感觉不到暖意。
“呜…姐…姐……” 细若蚊蚋的啜泣声就在耳边。
林晚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
一个瘦得脱了形的小女孩蜷缩在她脚边的炕沿，小脸蜡黄，头发枯黄稀疏，裹着一件明显大了好几号、同样打满补丁的破袄，正用脏兮兮的小手背抹着眼睛。
小女孩旁边，一个妇人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破碎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溢出，带着一种濒临绝望的麻木。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冰锥，狠狠扎进林晚的脑海，带来尖锐的刺痛。
大夏朝…永丰十年…林家坳…林老三家的长女…林晚…十六岁…懦弱…透明人…饿…好饿…连续三年的大旱刚过，饥荒的余威仍在啃噬着每一个角落……“呼……” 林晚倒抽一口冷气，冰凉的空气裹着浓重的土腥和霉味冲入肺腑，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
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空空如也的胃袋，带来一阵痉挛般的抽痛。
“晚儿？
晚儿你醒了？！”
背对着她的妇人猛地转过身，是原主的母亲王秀芬。
她扑到炕沿，枯瘦的手颤抖着抓住林晚冰凉的手。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愁苦的皱纹，眼窝深陷，此刻却迸发出一点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光。
“老天爷…老天爷开眼了！
你终于醒了！
吓死娘了！”
眼泪顺着她干裂的脸颊滚落，滴在林晚的手背上，带着一点微弱的温热。
王秀芬手忙脚乱地起身，从角落里一个缺了口的粗陶罐里，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点浑浊的液体，盛在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里。
碗壁粗糙，颜色发暗。
“来，晚儿，快…快喝点，垫垫肚子。”
王秀芬把碗捧到林晚唇边，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和小心翼翼。
碗里的东西，勉强能称之为“糊糊”。
稀得能清清楚楚映出林晚自己苍白憔悴的倒影。
几片煮得发黄发黑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野菜叶子可怜巴巴地漂浮在浑浊的水面上，不见一丝油星，只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土腥和草涩的寡淡气味。
林晚几乎是凭着本能，张开干裂的嘴唇。
冰冷的、刮喉的液体流入口腔，带着浓重的土腥和苦涩。
她强迫自己吞咽下去，那稀薄的糊糊滑过食道，非但没有缓解饥饿，反而像一把钝刀子，在空荡荡的胃壁上反复拉扯。
“砰！”
破旧的木板门被人从外面狠狠一脚踹开，发出不堪重负的***。
冷风裹挟着尘土猛地灌了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疯狂摇曳，几乎熄灭。
一个穿着深蓝色粗布斜襟褂子、头发在脑后梳成紧绷发髻的老妇人堵在门口。
她颧骨高耸，嘴唇薄得像刀片，一双浑浊的老眼扫过炕上，刻薄和嫌恶几乎要溢出来。
正是林老太。
“嚎什么丧！
死了吗？
没死就给老娘爬起来！”
林老太尖利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着耳膜，“装死躺尸给谁看？
白吃粮食的赔钱货！
醒了就赶紧滚下地干活！
猪草砍了吗？
水缸挑满了吗？
当自己是地主家的小姐呢？”
她的身后，探出一张同样刻薄的脸，是林晚的大伯母张翠花。
张翠花撇着嘴，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上下打量着虚弱的林晚，阴阳怪气地帮腔：“就是！
娘您别气坏了身子。
这病痨鬼躺了两天，可费了不少柴火熬药呢！
醒了正好，省得浪费粮食养闲人！”
她刻意加重了“熬药”和“浪费粮食”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毒的针。
冷风刀子一样刮在身上，刮走了王秀芬那点微弱的体温。
她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像风中枯叶，下意识地把小女儿林小花更紧地搂在怀里，头埋得更低，肩膀缩起，连呜咽都死死憋了回去，只剩下无声的颤抖。
林老太狠狠剜了王秀芬一眼，又嫌恶地瞪向林晚：“听见没有？
晌午前缸挑不满，柴砍不够，今天你们三房都别想吃饭！”
说完，她啐了一口，扭身就走，厚重的木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被甩上，震得屋顶簌簌落下几缕灰尘。
张翠花得意地哼了一声，也跟着离开，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破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油灯的火苗还在微弱地跳动，映照着王秀芬绝望灰败的脸，映照着林小花惊恐茫然的大眼睛，映照着林晚手中粗陶碗里那浑浊的、能照见人影的“糊糊”。
林晚的目光，缓缓地从母亲枯槁绝望的脸，移到妹妹惊恐茫然的大眼，最后，定格在墙角一张巨大、粘稠的蛛网上。
一只小小的、黑色的蜘蛛，正不紧不慢地，在它精心编织的死亡陷阱上爬行。
胃里空荡荡的绞痛，喉咙里残留着刮擦的苦涩，背上被冷风吹透的寒意……所有的感官都在疯狂叫嚣着一个事实。
这不是梦。
这不是她熟悉的世界。
活下去。
在这个冰冷、饥饿、恶意环伺的囚笼里，活下去！
每一口呼吸，都成了生存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