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掌心震动不休，像一颗即将引爆的雷。
林薇倚在化妆台边，看着镜子里刚结束一天拍摄、眼底带着倦意的自己，还没来得及卸掉厚重的舞台妆。经纪人周敏的电话切断了嗡嗡声，她的声音尖利，穿透耳膜。
“薇薇！看热搜！现在！立刻！”
林薇蹙眉，周敏很少这样失态。她划开屏幕，点进那个血红色的“爆”字词条。
#顾泽 深夜私会神秘女 电梯激吻视频曝光#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冰凉。顾泽，她相爱七年、即将谈婚论嫁的男友。
视频自动播放。拍摄角度隐蔽但清晰，高级公寓的电梯监控。穿着她上个月才给他买的灰色大衣的男人，将一个穿着白色皮草、身段婀娜的女人紧紧压在镜面上。两人纠缠，唇齿相交，男人的手熟练地探入对方衣摆，动作急切又充满占有欲。电梯门开合数次，他们都无暇顾及。
林薇认得那件大衣，也认得那只搂在女人腰上的手——修长，指节分明，无名指上还有一道她玩笑时留下的浅浅疤痕。
视频配文辛辣：“顶流小花林薇男友疑似出轨，地下情曝光？据悉，视频中女主疑为某集团千金苏曼。”
空气好像瞬间被抽干。林薇扶着化妆台边缘，指节用力到泛白，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镜子里那张描画精致的脸，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近乎荒诞的茫然。
七年。从籍籍无名到星光熠熠，他们相互扶持，是娱乐圈公认的金童玉女。他甚至说过，等今年她拿了奖，就向她求婚。
原来是骗局。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她冲进洗手间，干呕了几下，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瓷砖触感透过单薄的衣料渗入皮肤。
手机再次疯狂震动，提示音、消息提示音连绵成一片刺耳的噪音。她颤抖着点开评论区，预想中的同情、安慰、或者是对渣男的咒骂并没有出现。
热评第一，点赞高达几十万：“恭喜林薇姐妹脱离苦海！！！”
下面一水的附和：
“普天同庆！姐姐独美！顾泽根本配不上你！”
“放鞭炮了家人们！这渣男早该踹了！”
“林薇快跑！恭喜看***面目！”
“哈哈哈我就说他们迟早要分，锁死小三和渣男，祝***配狗天长地久！”
“只有我好奇姐姐什么时候发现端倪的吗？这男的一看就肾虚！”
“姐妹搞事业！男人只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
“恭喜恭喜！大好事啊！”
……
密密麻麻的“恭喜”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将她心里那点残存的悲伤和愤怒冲得七零八落，无处依附。她像被剥离开来，悬浮在一个诡异的热闹现场，所有人都在为她庆幸，为她欢呼，唯独她这个当事人，被隔绝在外，手足无措。
她的爱情死了，葬礼上却响着喜庆的锣鼓。
悲伤？痛苦？心碎？在这些汹涌的“恭喜”里，显得那么不合时宜，那么……矫情。
她甚至没办法发一条悲伤的动态，那会被解读成“卖惨”、“还对渣男念念不忘”。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和周敏压低的催促：“薇薇？薇薇你没事吧？开门！我们得赶紧处理！”
林薇深吸一口气，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用力扑打脸颊，试图冲散眼眶的热意和浑噩。水珠混着残妆滑落，像肮脏的泪。
她拉开门，周敏挤进来，反手关上。
“看到了？”周敏语气快速，“公司紧急会议刚开完，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现在舆论一边倒，全是支持你的。这是危机，但更是机会！你必须立刻发声，姿态要漂亮，要体面，要坚强！”
周敏塞过来一张纸，上面是公关团队拟好的声明稿。
“发这个，立刻，马上。”
林薇看着那纸上的文字，官方，得体，冷静，感谢关心，承认分手，表示会专注工作……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在她喘不过气的心口。
她才是被背叛的那个人，却连悲伤的权利都被剥夺，还要微笑着对全世界说“谢谢恭喜”。
她抬起眼，看着周敏，声音嘶哑：“如果我不想发呢？”
周敏愣了一秒，随即斩钉截铁：“薇薇，别犯傻！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顾泽那边已经彻底烂了，你必须和他切割干净！想想你的事业！想想你这么多年拼来的东西！难道你要为一个渣男毁于一旦？”
“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你！你必须站起来，笑得比谁都漂亮！”
林薇沉默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红痕。
她接过手机，机械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那份声明。每按一下发送键，都像在心尖上凌迟。
点击发送的那一刻，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手机爆发出更热烈的轰鸣。点赞、转发、评论数以惊人的速度疯狂上涨。
#林薇回应# 迅速冲上热搜第一。
评论区彻底沦为欢乐的海洋。
“姐姐好飒！回应得体！”
“新时代独立女性标杆！学习一个！”
“姐姐不哭，我们都在！”
“哈哈哈渣男傻眼了吧？姐姐根本不在乎！”
“恭喜林薇恢复单身！恭喜！”
……
她看着屏幕，忽然觉得很冷，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冷。
周敏满意地看着数据，拍了拍她的肩：“做得对！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一堆采访，都要统一口径。这几天你就住这里，别回去，外面全是记者。”
周敏风风火火地走了，去应对下一个危机。
休息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都市璀璨的霓虹，繁华又冰冷。
林薇瘫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冰冷的墙面。
手机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屏幕上，“恭喜”二字密密麻麻，不断跳跃、滚动。
她抱住自己，把脸深深埋进膝盖。
原来极致的悲伤，是喧闹的，是孤寂的，是所有人都为你欢呼，而你却连哭都不敢出声。
就在这时，屏幕又亮了一下。
一条新微信，来自那个她烂熟于心的号码，顾泽。
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她盯着那三个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痉挛。
七年感情，最后只剩这三个苍白的字。
和全网狂欢的“恭喜”。
她猛地抬手，将手机狠狠砸向对面的墙壁！
“啪——”
世界终于清静了。
碎片四溅，像她此刻的心。
可下一秒，工作用的备用机又突兀地响了起来，坚持不懈，打破这短暂的死寂。
她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名字——
是一个她从未想过会在此刻联系她的人。
苏曼。
那个视频里的白衣女人。
2 来自“胜利者”的邀约
备用机的***尖锐又执着，像一根针，反复刺穿着休息室里死寂的空气。
屏幕上跳动的那两个字——“苏曼”——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荒谬感，灼烧着林薇的视网膜。
她怎么会打来？
炫耀？嘲讽？还是替顾泽求情？
林薇盯着那屏幕，心脏在短暂的骤停后，开始疯狂地擂鼓，撞得胸口生疼。胃里那点恶心感又翻涌上来，比刚才更汹涌。她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那个女人此刻可能正依偎在顾泽怀里，带着胜利者慵懒又轻蔑的笑意，拨通这个电话。
指尖冰凉，带着轻微的颤抖。她几乎要挂断，甚至想将这备用机也一并砸碎。
但一种更深沉的、近乎自虐的冲动，攫住了她。
她想知道。想知道这个女人会对她说什么。想知道那个她爱了七年、刚刚用三个字给她判了***的男人，此刻是不是就在她身边。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却没有立刻说话。听筒里，先传来的是一段细微的电流声，以及背景里若有似无的……轻音乐？像是在某个高级餐厅或者咖啡馆。
预想中的得意或尖锐并没有出现。
对方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疲惫和疏离。
“林薇小姐？”音色偏低，算不上多么甜美，但有种独特的质感。
林薇握紧手机，指甲陷进掌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同样平静，甚至更冷：“苏小姐。有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仿佛在斟酌词句。
“看到新闻了？”苏曼问，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林薇几乎要冷笑出声。这算什么？明知故问？她费了很大力气才压下喉咙里的哽噎和讥讽，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嗯。”
“我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让你知道。”苏曼的声音里听不出多少真诚的歉意，更像是一种程序化的表达。
林薇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眼泪却同时不争气地涌上眼眶：“苏小姐的道歉，我受不起。如果没有别的事……”
“等等。”苏曼打断她，背景里的音乐声似乎远了一些，像是她换了个更安静的地方，“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听到我的声音，也不想听到任何关于他的事情。但有些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什么事？细节吗？谢谢，我不感兴趣。”林薇的声音绷紧了，带着明显的抗拒和痛苦。
“不是你想的那样。”苏曼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语速稍微快了一点，“电话里说不方便。见一面吧。”
“见面？”林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苏小姐，你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见面的必要？让记者再拍一次？‘原配小三咖啡馆对峙，场面一度失控’？抱歉，我没兴趣陪你演这种戏码。”
“不是演戏。”苏曼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林薇，你以为只有你是受害者吗？”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让林薇骤然失声。
什么意思？
苏曼的声音继续传来，冷静得近乎残忍：“明天下午三点，‘遗忘角落’咖啡馆，角落靠窗的位置。我会等你到三点半。如果你不来，我不会再打扰你。”
说完，不等林薇回应，电话便被挂断。
忙音嘟嘟作响，像某种诡异的倒计时。
林薇僵硬地握着手机，维持着接听的姿势，久久没有动弹。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苏曼最后那句话。
你以为只有你是受害者吗？
这是什么意思？她被顾泽背叛，七年感情付诸东流，沦为全网“恭喜”的对象，难道不是最可笑的那个受害者吗？苏曼，那个视频里主动回吻、享受其中的女人，她算什么受害者？
是了，这一定是新的把戏。顾泽让她来的？打感情牌？还是想谈判什么？
无尽的屈辱和愤怒再次席卷而来。
她绝不会去。凭什么要去？去看那个女人的嘴脸？去听他们如何编排谎话？
对，不去。
她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如同萤火虫般聚集又散开的记者车辆。闪光灯偶尔亮起，像窥探的眼睛。
全网都在恭喜她。
恭喜她什么？恭喜她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恭喜她爱情长跑终点是悬崖？恭喜她连伤心都要被架在火上烤？
你以为只有你是受害者吗？
苏曼那句话阴魂不散。
还有顾泽那苍白的三个字——“对不起”。
他对不起什么？对不起被发现？还是对不起……别的？
她忽然想起一些极其细微的、曾被热恋和信任蒙蔽的蛛丝马迹。
顾泽最近半年越来越忙，接电话有时会避开她，手机也换了密码。他偶尔会看着她出神，当她看回去时，他又会匆忙笑开，说些“薇薇你真好看”之类的甜言蜜语。有一次，她在他大衣口袋里摸到一张高级餐厅的消费单，时间却对不上他那天的行程。他当时解释说帮客户订的……
无数个被忽略的瞬间，此刻如同潮水般涌来，带着冰冷的寒意，几乎将她淹没。
也许……也许事情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住她的心脏。
去，还是不去？
去见那个毁了她爱情的女人，可能面临更大的羞辱和陷阱。
不去，那个疑问可能会像一根刺，永远扎在心里，伴随着全网“恭喜”的喧嚣，让她永无宁日。
时间在挣扎中一分一秒流逝。
窗外的霓虹渐渐黯淡，天际泛起灰白。
她一夜未眠。
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分。
林薇戴着巨大的墨镜和口罩，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黑色运动服，站在了“遗忘角落”咖啡馆对面的街角。
她最终还是来了。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走向一个未知的、可能万劫不复的答案。
咖啡馆门上的风铃清脆作响。
她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角落窗边那个位置。
一个女人独自坐在那里，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头发松松挽起，侧脸看着窗外。没有视频里的白色皮草，没有浓妆艳抹，甚至没有看向门口。
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身上投下淡淡的光晕，显得安静又疏离。
和林薇预想中的所有“小三”形象，截然不同。
苏曼似乎察觉到目光，缓缓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看到了苏曼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胜利者的得意，没有挑衅，没有愧疚，甚至没有太多情绪。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的……荒凉。
隔着咖啡馆氤氲的空气，两个女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没有预想中的火星四溅，没有仇人相见的分外眼红。只有一种近乎诡异的沉寂，像绷紧的弦，无声地拉扯着。
林薇站在原地，手心里沁出薄汗。墨镜后的眼睛，死死盯着窗边那个身影。
苏曼先动了。
她并没有起身，只是极轻微地朝对面的空座位颔首，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然后，她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仿佛林薇来或不来，于她而言并无区别。
这种彻底的、近乎漠然的态度，比任何挑衅都让林薇感到一种屈辱的紧绷。她像一鼓作气却打在了棉花上，所有准备好的冷言冷语都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混乱，迈开步子走过去。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叩响，在这安静的午后咖啡馆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在苏曼对面坐下，摘下墨镜和口罩，露出苍白却依旧精致的脸。她没有化妆，眼底带着清晰的青黑，是昨夜煎熬的证明。
服务生悄无声息地过来，林薇胡乱点了一杯美式，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对面的女人。
苏曼比视频里看起来更瘦一些，脸色是一种缺乏血色的白，唇色很淡。她确实很美，是一种冷调的、有距离感的美，和视频里那个热情迎合的形象判若两人。
“我来了。”林薇率先开口，声音因为紧绷而显得有些干涩，“苏小姐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苏曼这才缓缓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林薇脸上。她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像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谢谢你能来。”她语气平淡，从手边一个低调但价值不菲的手袋里，拿出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推到林薇面前。
“这是什么？”林薇没有动，警惕地看着那个文件袋。
“看看。”苏曼言简意赅。
林薇指尖微颤，一种不好的预感攫住她。她迟疑着，最终还是伸出手，解开了文件袋上的绕线。
里面只有一张纸。
一张支票。
金额栏那一长串零，刺得她眼睛生疼。
五千万。
付款人签名：苏曼。
林薇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巨大的羞辱感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辣地疼。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苏曼，气得浑身发抖，连声音都变了调：“苏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用钱来侮辱我？！”
她以为会看到对方轻蔑或得意的表情。
但没有。
苏曼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双荒凉的眼睛里，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类似于嘲讽的情绪，却又不是针对她。
“侮辱？”苏曼轻轻重复这个词，唇角极细微地勾了一下，转瞬即逝，“林小姐，你误会了。这不是给你的分手费，也不是封口费。”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林薇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上，声音压得更低，却像冰锥一样刺人。
“这是给你的补偿。或者说，……是我们苏家，欠你的。”
“我们苏家，欠你的？”
这短短几个字，像一道惊雷，猝然劈在林薇混乱的思绪里，让她瞬间僵住。愤怒和羞辱还凝固在脸上，新的、更大的茫然和惊疑却已经汹涌而至。
“你……什么意思？”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飘，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苏家？那个在本市乃至全国都盘根错节、声名显赫的苏氏集团？欠她？一个普通家庭出身、靠自己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女演员？
苏曼没有直接回答。她端起面前的咖啡杯，轻轻呷了一口，动作优雅，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沉重。她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声音飘忽得像一阵烟。
“你和顾泽，在一起七年了，对吧？”
林薇抿紧嘴唇，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痛得发闷。七年，这个词此刻听起来如此讽刺。
“从你们大学毕业，他进了话剧社，你开始跑龙套开始。”苏曼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语气平淡得可怕，“那时候，他是不是经常接到一些看似运气很好的机会？比如，被知名导演‘偶然’看中，参演重要话剧；比如，总有人在他困难的时候，提供恰到好处的‘帮助’？”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些被甜蜜和奋斗掩盖的往事，此刻被外人轻易道出，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精准。
是，顾泽的演艺路，起初似乎比她顺畅一些。她一直以为是他才华出众，加上那么一点好运……
“你……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声音干涩。
苏曼终于转过头，那双荒凉的眼睛直视着林薇，里面翻涌着林薇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悲哀，有讥诮，还有深深的疲惫。
“因为那些‘机会’，那些‘帮助’，都是我父亲安排的。”
“什么？！”林薇失声惊呼，引来旁边一桌客人的侧目。她慌忙压低声音，身体前倾，几乎要控制不住音量，“为什么？！你父亲……苏董事长？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曼的脸上掠过一丝极痛苦的挣扎，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平静。
“为了我。”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重逾千斤。
林薇彻底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苏曼看着她，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怜悯的东西，但这怜悯让林薇更加不寒而栗。
“我身体一直不好，很少在外界露面，你知道吧？”苏曼的声音很轻，“心脏问题。医生说，我可能活不过二十五岁。今年，我二十四了。”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沉。
“我父亲……他几乎偏执地想满足我的一切愿望。从小到大，只要我想要的，没有他弄不到的。”苏曼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却又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悲哀，“直到……我十九岁那年，偶然看了一场你们学校的话剧演出。”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陷入了回忆。
“我在后台出口，见到了谢幕的顾泽。他当时……穿着戏服，额头上还有汗，眼睛亮得惊人，对着围上来的学弟学妹笑……”苏曼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但很快又消失了，“就那么一眼，我就跟我父亲说，我想要他。”
“轰——！”
林薇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我想要他。
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像最锋利的刀，将她七年的爱情、信仰、所有的甜蜜与挣扎，彻底割裂得支离破碎。
原来她视若生命的爱情，她与顾泽相互扶持走过的七年，从一开始，就是别人精心策划的一场戏？一场为了满足一个病弱千金愿望的……大型真人秀？
顾泽他知道吗？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吗？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入她的脑海，让她浑身冰冷，止不住地颤抖。
“他……他知道吗？”她听到自己破碎的声音问出来，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
苏曼沉默地看着她，那眼神里的怜悯更深了，深得几乎变成了一种残忍。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将目光重新落回那张支票上。
“这五千万，不足以弥补什么。但至少，能让你接下来的路，走得稍微轻松一点。”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离开他，林薇。彻底地离开。这对你，才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