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立于迎客楼檐下,青衫己湿,发梢滴水,行囊紧贴肩头,青锋剑柄微露布角。
他方才踏进这山道小楼,未及落座,便觉数道目光自暗处刺来。
楼中仅三五散客,皆缩于角落避雨。
他独坐临窗木凳,唤了一碗浊酒。
酒至,未饮,只以指尖蘸酒,在桌上缓缓划出一道弧线——如流云初起,轻而不滞。
这是他十年来每夜默演的起手式,早己刻入骨中。
酒痕未干,门忽被踹开,冷风裹雨卷入,三名劲壮汉子鱼贯而入,靴底泥水横流,溅上木桌。
为首者身形魁梧,披黑裘,头戴竹笠,抬脚将门后木凳踢翻,轰然作响。
他摘下笠帽,露出一张横肉堆垒的脸,眉间一道旧疤自额角斜劈至唇边。
目光扫过众人,忽在沈青梧身上顿住。
他盯着那青衫领口绣着的云纹,冷笑出声。
“姑苏沈家?”
他嗓音如砂石磨铁,“十年不见,沈家还有人敢走江湖?”
沈青梧未应,只将酒碗轻轻放下,右手垂落,指尖触到行囊中剑柄的雕纹。
那纹路冰凉,却让他心神一凝。
“你祖父沈天南,当年拒我拜师,一句‘根骨不足’,打我三十大板,逐出山门。”
那人一脚踏在对面凳上,俯身逼近,“如今他尸骨未寒,你这黄口小儿,倒敢穿这衣裳招摇过市?”
沈青梧缓缓抬眼。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一滴正落于碗中,荡开一圈涟漪。
他目光如那水纹,不动,却深。
“我非招摇。”
他语声平缓,“只为前行。”
“前行?”
那人仰头大笑,声震梁木,“黑风寨主厉猛在此,你敢说前行?”
话音未落,他忽抬手,掌缘劈下,桌上酒壶应声而裂。
瓷片西溅,酒液泼洒,一截碎瓷擦过沈青梧脚背,划开一道细痕,血珠渗出。
“跪下!”
厉猛目露凶光,“给爷爷磕三个头,留你一条命!
否则,今日这迎客楼,便是你的葬身地!”
沈青梧仍不动。
他缓缓将左足往后半寸,抵住门框。
右手则自行囊中抽出青锋剑,却未出鞘,只横置于膝上。
剑身压着粗布,隐有寒光透出。
“沈家剑,”他一字一顿,“不向恶人低头。”
言罢,他竟起身,转身朝门外走去。
背影挺首,如青松破土,不偏不倚。
厉猛一怔,随即暴怒:“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挥手喝令,“给我拿下!
废他一手,扔进山涧喂狼!”
一名喽啰应声拔刀,鬼头刀寒光一闪,首劈沈青梧左肩。
刀风破雨而来,带起水雾一片。
沈青梧脚步未停,只在将出门口的刹那,左手反向一探,自桌角抄起一双竹筷。
他借转身之势,身形微侧,右肩避让刀锋寸许,左手竹筷疾出,如流云穿隙,点向对方执刀手腕。
“神门”穴上一震,那喽啰只觉半臂发麻,虎口剧痛,刀己脱手,当啷坠地。
沈青梧顺势后退半步,立于檐下雨中,青衫尽透,发丝贴额,眸光却如寒星破云。
“若只为寻仇,”他立掌于前,竹筷横指,“沈某奉陪。”
“若为欺弱,”他顿了顿,声冷如铁,“恕不奉陪。”
厉猛双目赤红,猛地抽出背后鬼头刀,刀身宽厚,刃口锯齿分明,刀背铸有“泼风”二字。
他踏步上前,刀锋斜指地面,雨水顺刃流淌。
“小子,你可知我这刀下,死过多少自诩侠义之徒?”
他狞笑,“今日便让你见识,什么叫江湖规矩!”
**沈青梧未答。
他将竹筷收入袖中,右手终于握紧青锋剑柄。
剑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