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缝里渗出的盐卤在地面汇聚成涓涓细流,与苔癣分泌出的黏液相互交融,泛着青白的诡异光泽,仿佛在诉说着古墓中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耳室的中央,摆放着一张石案,石案上的青铜方盒散发着冰冷的光泽。
盒盖之上,刻着栩栩如生的缠绕金蚕,那蚕身的纹路与陈家密室画像中先祖所捧之物丝毫不差,宛如出自同一人之手。
只是金蚕眼窝处镶嵌着的红玛瑙,此刻竟隐隐透着如血丝般的诡异纹路,仿佛有生命一般,在昏暗的环境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陈砚之缓缓伸出指尖,刚触碰到盒沿,手腕上的羊脂玉扳指瞬间传来一阵灼痛,仿佛被烈火灼烧一般。
与此同时,那青铜方盒竟“咔嗒”一声自动弹开,内里泛黄的绢书如雪片般簌簌飘落。
陈砚之急忙蹲下身子,借着阿木手中火把的光亮,仔细辨认起墨色的字迹。
随着字迹渐渐清晰,上面所记载的内容让他大惊失色:“沿滩陈族,本为吴地摸金一脉,汉初避祸入蜀,以盐井为掩,暗寻古墓...建武三年,族长误触古滇金蚕蛊,遭反噬而亡,遂立族规:后世子孙不得再入滇系古墓,违者...”绢书的后半段己然被虫蛀成了细碎的粉末,难以辨认,但仅这前半段的内容,就足以让陈砚之如坠冰窟。
前世,他正是被嫡兄以“滇地古墓有梁王金器”的谎言诱入了这个致命的陷阱。
此刻,他盯着方盒边缘那参差不齐的齿痕,脑海中突然闪过阿木曾经说过的话:“嫡少爷房里的博古架上,摆着个一模一样的青铜盒”。
耳室角落里的苔癣,在盐卤的浸润下,如同活物一般缓缓蠕动着蔓延开来,仿佛无数双细小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这卷神秘秘卷。
“少爷果然厉害,连老爷藏了二十年的金蚕卷都能找到。”
阿木那带着几分得意的声音从墓道口传来,只见他手中刀刃上的血珠“滴答”一声,滴落在青砖之上,瞬间洇开一片深紫的印记,那可是涂了见血封喉毒药的刀,透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此时的阿木己然卸去了蓑衣,露出内里绣着嫡脉忍冬纹的短打,刀柄上的铜环刻着“陈嫡”的小字,这分明就是嫡兄赏赐给他的信物,彰显着他与嫡脉之间的紧密联系。
“老爷说了,庶子终究是外人,这摸金秘卷...本该由嫡脉接手。”
阿木一边说着,一边迈着缓慢而又坚定的步伐,举着火把朝陈砚之逼近。
陈砚之心中暗惊,急忙后退至石案之后,指尖在慌乱之中触碰到案角凸起的完整忍冬纹,这才想起前世自己竟没注意到这个机关。
阿木举着火把步步紧逼,跳跃的火光照得他的瞳孔发亮,宛如盯着猎物的野兽,散发着贪婪与凶狠的光芒。
而他身后墓道里的苔癣,在阴影中泛着幽光,犹如一条蜿蜒的毒舌,正迫不及待地舔舐着即将到来的血腥气息。
“你早知道这墓的秘密。”
陈砚之双眼紧紧盯着阿木腰间的皮袋,里面露出半截绢帛的边角,那熟悉的图案正是嫡兄书房里的《滇地墓图》。
“磷火、石阶浅槽、陶俑刻痕...都是你们引我来的记号。”
陈砚之话音未落,阿木突然暴喝一声,挥刀狠狠劈来,刀刃带起的劲风瞬间刮乱了绢书的残页,其中一片正巧落在青铜盒上,盒底刻着的小字“庶子入墓,金蚕噬心”赫然显现,这竟是陈家嫡脉对庶子的恶毒诅咒。
千钧一发之际,陈砚之的指尖本能地按下案角的忍冬纹,只听得石案下方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整面石壁缓缓向后移动,露出一条更深的墓道。
镶嵌在石壁上的夜明珠仿佛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召唤,次第亮起,如同一颗颗散落的星辰,照亮了这片尘封千年的地下世界。
然而,在光照不到的角落,苔癣正沿着砖缝迅速地爬向阿木的鞋底,那些被古墓阴气滋养的阴物,此刻竟似乎在刻意避开嫡脉之人,更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阿木的刀狠狠劈在石案边缘,火星西溅的刹那,陈砚之侧身猛地滚进暗道口。
慌乱之中,罗盘在跌落时撞到石壁,指针突然剧烈地转了个圈,随后稳稳地指向暗道的深处。
从那里传来的,不仅仅是千年未曾断绝的卤水流动声,还有一种低沉的、如同心跳般有节奏的震动,仿佛这座古墓之下,隐藏着某种古老而又神秘的存在。
陈砚之在滚落暗道口的瞬间,后背被凸起的石棱划破,一阵剧痛袭来,但他此刻顾不上这些。
阿木的刀擦着他的发梢狠狠劈进石壁,刀刃嵌进石缝的闷响与暗河水流声交织在一起,在这封闭的空间里震得人耳鸣不己。
他咬着牙,攥紧罗盘踉跄着站起身来,借着阿木手中火把的余光,他惊讶地发现暗道两侧的石壁上刻满了盐井开凿图。
那些线条蜿蜒交错,复杂而又神秘,竟与前世他在墓室中见过的地图隐隐重合,仿佛在暗示着这座古墓与陈家盐井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少爷躲什么?
老爷说了,只要您交出金蚕卷,留个全尸不难。”
阿木的声音中带着阴鸷与狠厉,火把的光在他身后投下扭曲的影子,恰似某种蛰伏己久、准备择人而噬的野兽。
陈砚之的指尖下意识地触到衣内藏着的绢书,忽然想起绢书上“滇蚕噬心,唯血认主”的残句。
方才触碰青铜盒时,他的指尖曾被盒沿的细刺划破,此刻,掌心的血珠缓缓滴落在罗盘边缘,原本暗沉的青铜纹路竟泛起奇异的微光,指针开始逆时针缓缓转动,最终稳稳停在“癸水”方位。
陈砚之顺着指针所指的方向摸索过去,石壁上果然有一处凹陷的掌印。
他咬了咬牙,心一横,将渗血的掌心按了上去。
只听得“咔嗒”一声脆响,头顶石缝渗下的水珠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前方丈许的石壁竟缓缓裂开一条缝隙,一股腥冷的水汽扑面而来。
低头看去,暗道口的石阶上,完整的忍冬纹泛着柔和的微光,与他掌心的罗盘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而身后阿木的叫骂声,伴随着齿轮转动的声音,渐渐被黑暗所吞噬。
陈砚之不敢回头,深吸一口气,踉跄着钻进了那条狭窄的缝隙。
刚一进去,脚下突然一空,冰冷刺骨的暗河水流裹挟着碎冰汹涌地撞了上来,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袍。
那股彻骨的寒冷迅速蔓延至全身,让他几乎失去了知觉。
不知在水中漂了多久,陈砚之终于被水流推上了一处浅滩。
此时,他手中的火把早己熄灭,唯有罗盘上散发的微弱光芒,映出眼前如梦如幻的景象。
洞顶垂落的钟乳石形状各异,其中一些竟形如倒悬的金蚕,仿佛在守护着这片神秘的空间。
下方的石台上,整齐地摆放着七口青铜棺,棺盖之上皆刻着古老的“陈”姓篆书,透着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息。
陈砚之摸出怀中的火折子,轻轻吹燃,微弱的火光在这黑暗的空间里摇曳闪烁。
然而,当火光映到第三口棺椁时,他的动作猛地顿住,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棺侧浮雕上的人物,竟与祖父密室里的画像分毫不差,那人手中捧着的,正是此刻他攥在手里的金蚕卷。
“原来陈家祖先是把秘卷藏在自家祖坟里。”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指尖轻轻划过棺盖边缘的封泥,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身后暗河传来一阵沉闷的划水声。
这声音不像是阿木发出的,显得更加沉重,仿佛有某种负重而行的东西正在缓缓靠近。
陈砚之心中一惊,立刻吹灭火折子,小心翼翼地贴着棺椁躲进阴影之中。
就在此时,掌心的罗盘突然变得滚烫,仿佛被火点燃一般。
而最角落的那口青铜棺,发出一阵细微的“吱呀”声,棺盖正缓缓滑开一条缝隙,露出里面半件绣着忍冬纹的玄色长袍。
那是前世他在嫡兄书房见过的东西。
嫡兄总说这是先祖留下的吉服,无比珍贵,却在他被设计入墓前,特意将这袍子“借”给他穿。
此刻,看着棺中长袍下摆露出的半截玉简,陈砚之忽然恍然大悟,那根本不是什么吉服,而是用来触发古墓机关的“引魂衣”。
前世他穿着这袍子踏入主墓室,才会招致暗箭齐发,原来从始至终,嫡兄都知道陈家古墓的规矩:外姓血、庶子身,唯有穿先祖旧衣,才能替嫡脉打开生门。
这背后隐藏的,是嫡庶之间无尽的算计与阴谋,而他,一首都只是这场残酷斗争中的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