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一片陌生的森林里，头顶是暗紫色的天空，两轮月亮一红一白悬挂在树梢间。
空气中飘着腐朽的落叶味，混合着某种金属般的腥气。
"这是哪儿？
"他撑起身子，手掌按在潮湿的苔藓上。
记忆的最后片段是刺眼的车灯和尖锐的刹车声。
公司加班到深夜，他记得自己走在人行道上，然后——一阵剧痛突然刺穿太阳穴。
林默闷哼一声，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一个黑袍人站在血泊中，银色的匕首，还有自己胸口喷涌的鲜血。
这些画面陌生得可怕，却带着诡异的熟悉感，仿佛——"你醒了。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默转身时差点扭伤脖子。
一个白发老人蹲在三步外的树根上，枯瘦的手指间把玩着一枚青铜怀表。
老人穿着打补丁的皮甲，右眼是浑浊的白色，左眼却亮得惊人。
"我死了吗？
"林默听见自己问。
老人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死？
不，孩子，你只是迷路了。
"怀表在老人指间翻转，表盖弹开的瞬间，林默看见里面没有指针，只有一团旋转的灰雾。
"艾尔兰欢迎你。
"老人合上表盖，"我是老杰克。
而你，幸运儿，刚刚触发了时间回溯。
""什么回溯？
"头痛再次袭来。
这次画面更清晰：匕首刺入胸膛的冰凉，血液涌上喉咙的铁锈味，然后是——黑暗突然倒流，伤口愈合，他重新站在了袭击发生前的位置。
"第一次总是最疼的。
"老杰克把怀表抛过来，林默下意识接住，"这是你的代价。
"怀表沉甸甸的，林默打开它时，灰雾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半透明的沙漏，顶部的沙子所剩无几。
"当沙子漏完——""你就会失去某段记忆。
"老杰克站起身，枯枝般的指节发出脆响，"每次回溯都要付出代价，这是上古力量的规矩。
"林默突然意识到什么："我死过？
""七次。
"老人转身走向树林深处，"跟我来，天黑前得赶到安全处。
暗影狼群可不在乎你有几条命。
"林默踉跄跟上，怀表在掌心发烫。
他偷偷再次打开，这次在表盖内侧发现一行小字：*记忆是灵魂的锚点。
*树影间突然传来枝叶摩擦声。
老杰克猛地停步，独眼眯起："太晚了。
"黑影从西面八方涌来。
不是狼，是披着黑斗篷的人形生物，面具下闪着红光。
最前面的那个摘下面具，露出贵族般精致的面孔，左眼下有蜘蛛形状的刺青。
"维克多大人向您问好。
"他鞠了一躬，声音像刀刮玻璃，"请把怀表交出来。
"老杰克把林默推到身后："告诉维克多，上古遗物不是玩具。
"黑衣人笑了，露出尖牙："那就只能请这位先生多死几次了。
"匕首破空而来时，林默的视野突然扭曲。
世界像被撕破的画卷般碎裂，他再次站在了醒来时的苔藓地上，怀表在手中震动，顶层的沙子少了三分之一。
"你醒了。
"老杰克蹲在树根上，枯瘦的手指间把玩着青铜怀表，"第一次总是最疼的。
"林默浑身发抖，这次他看清了老人递来的怀表——表盖内侧多了一道新鲜的裂痕。
树影间传来枝叶摩擦声。
"太晚了。
"老杰克叹气，但这次他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塞给林默，"记住，别相信任何自称维克多的人。
"黑衣人们出现时，林默握紧了刀柄。
当那个蜘蛛刺青男人开口前，他突然冲向左侧最瘦弱的袭击者。
出乎意料的突袭让黑衣人踉跄后退。
林默的刀刃划过对方手腕，黑血喷溅的瞬间，所有袭击者都僵住了。
"暗裔的血！
"老杰克惊呼，"跑！
现在！
"林默被拽着狂奔时，听见身后传来非人的嚎叫。
月光下，他回头看见那些"人"的西肢正在扭曲拉长，黑斗篷被膨胀的躯体撑裂。
怀表在口袋里发烫，林默摸到表盖上新出现的第二道裂痕。
他们冲出一片灌木丛，月光突然被遮蔽。
林默抬头，看见悬崖边缘站着一个高挑身影——银甲女战士手持双剑，马尾辫在风中扬起。
"艾莉娅！
"老杰克大喊，"暗裔化形了！
"女战士二话不说跃下悬崖，双剑交叉斩向追兵。
林默看见她剑刃迸发的蓝光划破黑暗，也看见更多黑影从森林深处涌来。
"走峭壁小路！
"艾莉娅头也不回地喊，"带他去安全屋！
"老杰克拽着林默转向悬崖侧面的羊肠小道。
奔跑中，林默的指尖擦过岩壁，摸到无数刻痕——有些新鲜，有些己经风化，但全都是同一句话：*记忆是灵魂的锚点。
*安全屋是悬崖半腰的洞穴。
老杰克点燃油灯时，林默发现洞壁上挂满各式怀表，全都停在不同时刻。
"欢迎来到迷失者的避难所。
"老人喘着气说，"现在你该明白了，时间回溯不是礼物，而是诅咒。
"林默掏出自己的怀表，发现沙漏上方的沙粒又少了些许。
"每次回溯都会加速沙漏。
"老杰克用匕首在洞壁上添了道新刻痕，"当沙子漏完，你会忘记最重要的事。
""比如？
""比如你为什么想回家。
"油灯突然剧烈摇晃。
洞外传来金属碰撞声，接着是艾莉娅的怒吼和某种生物垂死的尖叫。
老杰克快速塞给林默一个皮袋："里面有银粉，撒在伤口上能延缓暗裔毒素。
现在听好——下次死亡回溯时，试着在脑海中锚定一个画面。
""锚定？
""记忆碎片就是你的武器。
"老人指向满墙怀表，"每个迷失者最后都变成了收藏家，拼命囤积别人遗忘的时光。
"沉重的脚步声接近洞口。
艾莉娅浑身是血地跌进来，左肩有个正在发黑的咬痕。
"它们暂时撤退了。
"她咬牙撕开肩甲，"维克多派的是高级暗裔，这不正常。
"林默下意识掏出银粉递过去。
女战士锐利的绿眼睛审视着他："这就是那个回溯者？
""他还不知道自己卷入了什么。
"老杰克帮艾莉娅包扎，"维克多发现了新的上古遗迹，据说能找到控制时间回溯的方法。
"艾莉娅突然抓住林默的手腕："你回溯过几次？
""两次...或者三次？
"女战士的表情变得复杂："每次回溯，这个世界都会留下裂痕。
维克多想利用这些裂痕打开永夜之门。
"洞外风声骤变，某种巨大的翅膀拍打声由远及近。
艾莉娅猛地推倒油灯，黑暗吞没洞穴的瞬间，林默听见她贴在耳边的低语："下次死亡来临时，抓住我的剑。
"黑暗中有冰冷的手指抚上林默的后颈。
他挣扎着摸向怀表，却在触碰它的瞬间被剧痛击倒——他站在公司楼下的十字路口，红灯闪烁，卡车刺眼的灯光迎面而来。
怀表在西装口袋里发烫。
林默颤抖着掏出它，看见沙漏上方的沙子只剩最后几粒。
表盖内侧的裂痕组成一个陌生单词：*艾尔兰。
*刹车声响起时，他紧紧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银甲女战士跃下悬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