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凌玄老祖
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没有生死的轮回，只有永恒的寂寥。
凌玄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眸中，没有精光爆射，没有道韵流转，只有一片看透了万古沧桑后的极致平静。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仿佛在感知着什么。
周遭的虚空大道发出无声的嗡鸣，似乎在回应这位至高存在的苏醒，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戚。
“原来如此。”
凌玄轻声自语，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还剩一千年整。”
一千年。
对于那些朝生暮死的凡人，己是十代人的长度。
但对于曾经弹指间便是星河生灭、纪元更迭的他而言，短暂得如同一次呼吸。
他曾屹立于万道之巅，俯瞰众生轮回。
他是神话的起源，是禁忌的本身，是无数古老存在梦中都不敢提及的真名。
他经历过最惨烈的神魔大战，指点过最惊艳的帝尊成长，甚至亲手塑造过世界的规则。
但这一切，都抵不过时间的尽头。
并非受伤，并非诅咒，这是一种生命本源的自然流逝，是连他也无法逆转的‘终末’。
就像秋叶凋零，冬雪消融，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归宿。
漫长的生命里，他拥有过一切，也失去过一切，最终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寂与淡漠。
此刻，感知到那清晰的终点，他心中泛起的，一丝释然。
“最后一千年，”他站起身，周身那足以压塌万古的气息被完美收敛，一丝不漏，看起来就像一个容貌清俊、气质略显疏离的普通青年，“便去那红尘之中，做个凡人吧。”
去看看春华秋实，去听听市井喧嚣，去尝尝人间烟火。
去体验一下，那些他早己遗忘的、属于短暂生命的悲欢离合。
……三日之后。
青木城，一座位于东域边缘，依山傍水，人口不过十万的小城。
城内最高修为者，据说是城主府的供奉，一位炼气境后期的老修士，己是凡人眼中了不得的大人物。
时值初夏，阳光正好，晒得青石板路微微发烫。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闹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
凌玄，身穿一袭简单的青布长衫，手里拎着个小包裹，正慢悠悠地走在熙攘的街道上。
他看着路边摊贩吆喝着刚出炉的肉包子，白气腾腾；看着杂货铺的老板娘为了一个铜板和客人争得面红耳赤；看着几个半大孩子追着一只瘸腿的土狗跑远……这一切，对他而言，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他曾在无尽的岁月里，无数次目光扫过类似的场景；陌生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走进来，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他的五感己被自我封印了绝大部分，否则整座城池亿万生灵的心念流转、红尘因果，每一粒尘埃的轨迹，都会瞬间涌入他的感知。
如今，他听着这些嘈杂，反而觉得很有趣。
他来到城西一条相对安静的巷子，在一家挂着转让木牌的小茶馆前停下。
茶馆原主人是个老秀才，儿子在郡城发了财，接他去享福，这铺子便急着出手。
凌玄走了进去，店面不大，有些旧，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老秀才见他气质不凡（即使修为不显，那股超然物外也不是粗布衣裳能完全掩盖），没敢怠慢。
凌玄没多说什么，从包裹里摸出一块灰扑扑、拇指大小的石头，放在桌上：“够吗？”
老秀才初时一愣，心想这年轻人莫非消遣我？
但拿起那石头仔细一看，只觉触手温润，隐隐似乎有玄奥的纹路在内部流转，多看几眼竟觉心神宁静，多年咳嗽的老毛病都舒坦了不少。
他虽不识货，却也知绝非凡物恐怕是修士老爷们用的东西“够，够，太够了，这铺子连带后面小院，都是您的了！”
老秀才激动得手都在抖，生怕凌玄反悔，飞快地办了交接地契的手续，抱着那石头千恩万谢地走了。
凌玄点点头。
那只是他当年炼器时剩下的一点边角料，亿万分之一的碎屑都算不上，能了却这段凡俗因果，正好。
他亲自打了一桶水，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桌椅。
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生疏，但他做得极其认真，仿佛在进行某种重要的仪式。
收拾妥当，他搬了把老旧的藤椅坐在茶馆门口，眯着眼看着夕阳余晖将巷子染成暖金色。
隔壁卖炊饼的王大婶探头看了看新邻居，热情地喊道：“后生，新搬来的？
吃炊饼不？
刚出炉的”凌玄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多谢，来一个。”
他接过热乎乎的炊饼，咬了一口，粗糙，但满是麦香。
“味道不错。”
他轻声道。
王大婶顿时笑开了花：“嘿，以后都是邻居了，常来照顾生意啊！”
“好。”
夕阳西下，炊烟袅袅。
无敌万古的凌玄老祖，在他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一千年时，于这座名为青木的小城，开了一家无人光顾的茶馆，啃着一个铜板一个的炊饼，开始了他的凡人生涯。
他忽然觉得，这样还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