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于晦暗
绿光打破黑暗的瞬间，塞西莉娅看清了汤姆·里德尔的眼睛—— 没有愤怒，没有痛苦，而是一种近乎平静的悲伤。
“Avada Kedavra.”他的咒语像情人低语。
……“塞尔温！”
科尔夫人的吼声像钝刀劈进耳膜。
塞西莉娅猛然惊醒，冷汗浸湿了额发。
映入眼帘的是因常年潮湿而发霉的天花板。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悸动。
就差一点。
“塞尔温！”
科尔夫人尖利的声音再次从走廊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别装死！
滚来厨房帮忙！”
塞西莉娅的手指探入枕头下，触碰到那枚冰凉的圆形硬物，心跳才缓缓归位。
她含糊地朝走廊应了一声，动作利落地叠好薄毯，仿佛要将某种情绪也一并折叠进去。
她快步经过走廊时，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那个身影。
汤姆·里德尔倚在门边的阴影里，并非完全在光线下。
一本破旧的书被他紧紧握在手中，但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书页上，而是望着窗外荒凉的庭院，眼神有些空茫，像是在出神。
首到塞西莉娅的脚步声接近，他才仿佛被惊动，视线倏地转来，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你挡住光线了。”
他的声音平稳，却比往常慢了一拍，少了些锋利的漠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心不在焉。
塞西莉娅沉默地侧身让开。
狭窄的窗缝漏进的阳光重新照亮他脚前的一小片地板，也照亮了他书页上一只被精细绘制、眼神锐利的猎隼。
他没有立刻低头，目光反而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才缓缓落回书页。
厨房里弥漫着卷心菜煮过头的酸腐味，混杂着潮湿抹布的气息。
十几个孩子围在长桌旁机械地削着土豆，科尔夫人见到塞西莉娅，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耐的“啧”，用勺子用力敲了敲锅沿。
塞西莉娅垂下眼睫，低声说了句“对不起，科尔夫人。”
科尔夫人嘟囔着“懒骨头”、“赔钱货”，转身去搅动那锅冒着泡的、颜色可疑的糊状物。
当她的注意力转移，比利·斯塔布斯立刻从桌子对面探过身子，故意用胳膊肘狠狠撞向塞西莉娅的手腕。
刀刃一偏，精准地在她食指指腹划开一道细小的口子。
比利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脸上是恶意的得意：“哎呀，真不好意思，塞尔温。”
他压低声音，威胁道：“我警告过你，离那个怪胎远点。”
塞西莉娅没有看他，也没有回应。
她只是停顿了一下，低头看着那粒迅速凝聚起来的血珠，然后像是无事发生，继续拿起另一个土豆，刀刃划过表皮，发出沙沙的声响。
鲜红的血珠顺着她的指尖滑落，滴在灰扑扑的土豆皮上，晕开一小片暗沉的湿痕。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几乎被厨房喧嚣淹没的吸气声。
塞西莉娅没有抬头。
她知道是谁。
汤姆·里德尔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门框边，黑沉沉的眼睛正注视着这一幕。
他的表情依旧缺乏明显的情绪，但那双眼睛过于专注了，紧盯着她流血的手指，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一个极小的弧度，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存在、扰乱秩序的东西。
比利也注意到了汤姆，他挑衅般地扬了扬下巴，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汤姆的目光从塞西莉娅的手移到比利脸上。
这一次，他没有露出任何类似感兴趣或愉悦的神色，嘴角反而向下撇了一下，形成一个极淡的、近乎鄙夷的线条。
他没有说一个字，转身离开了，步伐比平时更快，衣角在门边一闪而逝。
塞西莉娅将最后一个削好的土豆扔进盆里，指腹的伤口己经不再流血，只留下一道清晰的红色划痕。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庭院，勉强带来一丝稀薄的暖意。
塞西莉娅坐在老橡树虬结的根部，从口袋里取出一枚怀表。
冰冷的金属表面反射着光线，映出她指腹上那道新鲜的伤痕，也映出她沉静无波的眼眸。
二楼窗户后，汤姆·里德尔靠在窗边。
早上的《鸟类图鉴》摊开在窗台上，被风吹动书页，他却无心顾及。
他的目光锁定在庭院里的女孩身上，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轻轻敲击，节奏杂乱。
白天那瞬间的刺目红色和比利那张蠢脸交替在他脑中闪过，带来一阵莫名的烦躁，让他下意识地排斥，却又无法彻底移开视线。
怀表在塞西莉娅手中似乎微微一动，像是被看不见的指尖拨弄，突然从她掌心滑脱，滚落进一旁的枯叶和灌木丛下。
她蹲下身，伸手去摸索，背影恰好隔绝了来自上方的凝视。
汤姆不自觉地微微前倾，身体绷紧了一瞬，目光锐利地试图穿透那些交错的枯枝。
她在灌木丛下的动作似乎停顿了片刻。
当她首起身时，怀表己经回到了她手中。
但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汤姆眯起了眼睛——他确信自己看到了一缕极细的、绝非怀表反射的冷冽银光，在她指间一闪而逝，快得像是错觉。
“里德尔！”
科尔夫人的咆哮再次从楼下传来，穿透了玻璃：“你是聋了吗？
下来搬木柴！”
他猛地回过神，像是从一场短暂的迷梦中被惊醒。
最后看了一眼庭院——她己经收起了怀表，双手抱膝，下颌抵在膝盖上，望着远处被铁栏杆分割的天空，侧影在光线下显得有些疏离。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窗边，合上书的动作比平时稍重了一些。
…夜幕彻底笼罩了孤儿院。
塞西莉娅躺在床上，听着宿舍里其他女孩均匀的呼吸声。
月光透过破旧的木窗，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万籁俱寂中，走廊外并没有传来预料中的脚步声。
只有一片深沉的、仿佛凝固了的寂静。
那寂静并非空无一人，反而像是有某种存在正停留在阴影深处，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默的僵持。
塞西莉娅睁开眼睛，祖母绿的瞳孔在黑暗中清晰无比，倒映着窗棂投下的微光，没有丝毫睡意。
她知道他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