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蹲在礁石群的阴影里，战术目镜将海岸线的热成像图叠在视网膜上——红黄色的热源在渔村码头闪烁，那是他们今晚的目标，觉醒了玄龟血脉的渔夫老赵。
"银翼小队，检查装备。
"叶修的声音压在喉咙里，通过骨传导耳机传到另外三人耳中。
他指尖滑过腰间的特制弹夹，金属外壳上蚀刻的螺旋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是研究院耗费三年才研制出的"基因凝固弹"，专门针对觉醒者的血脉能量。
渔村像一头搁浅的巨鲸，腐烂的木栈道在脚下发出垂死的***。
二队的李响踩着滑板掠过断墙，动作轻巧得像只夜鹭，耳机里传来他含着笑的低语："目标在老码头的趸船上，正对着月亮发呆呢，活像尊望夫石。
"叶修没接话。
战术目镜的分析框里，老赵的体温曲线异常平稳，甚至低于正常人类的基准值。
玄龟血脉的特性是防御与蛰伏，研究院的报告里写得明明白白，这类觉醒者通常不会主动攻击，除非感受到致命威胁。
可三天前，青岛港的监控拍到这具躯体挡在失控的集装箱前，海水像活物般凝成冰墙，那只本该被压成肉泥的流浪狗，此刻正蹲在趸船的栏杆上，尾巴扫着老赵布满老茧的手背。
"记住行动准则。
"叶修调整呼吸，喉结滚动了一下，"优先凝固血脉，若反抗烈度超过B级，授权清除。
"耳机里传来整齐的"收到"，但叶修能听出李响语气里的不以为然。
银翼小队成立五年，猎杀过能吐毒液的蛇女，也围捕过铜皮铁骨的熊怪，对付一个只会玩水的老头，实在犯不上如此谨慎。
他瞥向三队的张岚，女孩正举着电磁弩瞄准趸船的锚链，手指在扳机上悬而未发，弩箭的金属尾翼映着她眼底的犹豫。
"行动。
"叶修起身时，战术靴踩碎了一块贝壳，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海岸线上格外刺耳。
老赵突然回头，月光落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那双浑浊的眼睛在黑暗里泛起淡青色，像浸在海水里的鹅卵石。
变故在瞬间发生。
老赵并没有像报告里描述的那样蜷缩防御，而是猛地将流浪狗塞进怀里，双臂张开的瞬间，码头上的积水突然沸腾起来。
叶修瞳孔骤缩，目镜显示周围湿度在0.3秒内飙升至98%，那些本该随潮汐退去的海水正顺着无形的轨迹爬升，在他与队员之间筑起三米高的水墙，浪尖上甚至凝着细碎的冰碴。
"是玄龟的归墟盾！
"张岚的惊呼声混着水流声传来，"凝固弹需要首线射击！
"叶修翻滚着躲开飞溅的冰棱，指尖在战术腰带的触屏上滑动，调出备用方案的三维投影。
归墟盾的防御原理是利用血脉能量扭曲水分子结构，形成分子级别的密不透风的屏障，普通弹药会被首接折射——研究院给的凝固弹必须命中血脉核心，也就是觉醒者心脏对应的位置。
"李响，左翼佯攻。
"叶修按下弹夹释放键，新的弹匣滑入枪膛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张岚，电磁脉冲准备，干扰他的能量场。
"滑板的轮子在栈道上摩擦出火星，李响故意将弹夹里的空包弹打在水墙上，炸开的白色烟雾里，他的声音带着戏谑："老头，听说玄龟的壳炖汤大补啊！
"水墙剧烈震颤起来，浪尖的冰碴突然化作密集的冰锥射向李响。
叶修趁机从礁石后冲出，战术靴在湿滑的木板上借力滑行，枪身稳稳架在肩头。
瞄准镜里，老赵的胸膛正随着呼吸起伏，左胸第三根肋骨的位置有块淡青色的胎记，那是血脉核心的外部标记，研究院的解剖报告里用红圈标了重点。
就在食指即将扣下扳机的瞬间，老赵怀里的流浪狗突然挣脱，疯了似的朝叶修跑来。
那只棕色的小土狗瘸着一条后腿，却摇着尾巴发出亲昵的呜咽，仿佛眼前的黑衣人不是来猎杀主人的刽子手。
叶修的动作迟滞了0.1秒。
就是这0.1秒，归墟盾突然向内凹陷，形成一个完美的球形空间。
老赵抱着头蹲在里面，海水像有生命般疯狂旋转，将李响射出的***和张岚的电磁脉冲都挡在外面。
叶修看到老人蜷缩的背影在水幕里摇晃，像个在***里寻求庇护的胎儿。
"队长！
他在蓄力！
"张岚的声音带着哭腔，"归墟盾的防御范围在收缩，这是自爆前兆！
"叶修咬紧牙关，目镜的警告灯开始闪烁，红色的倒计时在视野边缘跳动。
玄龟血脉的自爆会引发局部海啸，半径五公里内的一切都会被海水撕碎，包括三公里外正在熟睡的渔村。
他深吸一口气，将瞄准镜从老赵的胸膛移到水墙的旋转轴——那里的水分子密度最低，是唯一的突破口。
"所有人后退至安全区。
"叶修的声音异常平静，"我来处理。
"李响还想说什么，却被张岚一把拽走。
叶修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礁石群后，重新举起枪。
瞄准镜里，水墙的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淡青色的光芒从老赵的毛孔里渗出，与海水融为一体。
他想起研究院档案里的照片，二十年前的老赵还是个笑容憨厚的渔夫，抱着刚捕到的石斑鱼站在阳光下，左胸的胎记被汗水浸得发亮。
扣下扳机的瞬间，叶修闭上了眼睛。
特制子弹划破空气的锐啸被水流声吞没，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爆裂。
归墟盾像破碎的琉璃般散开，无数水珠在空中凝固成晶莹的颗粒，折射出月光的七彩。
叶修睁开眼时，看到老赵倒在趸船的甲板上，胸口插着那枚基因凝固弹，淡青色的血液正从伤口涌出，在木板上汇成蜿蜒的小溪。
他走过去时，老赵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没有恨，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小叶子，"老人的声音像被水泡过的棉絮，"告诉研究院的那些人...玄龟不是武器..."叶修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胸口的血迹逐渐变成灰黑色——那是基因被凝固的标志。
老赵的嘴唇翕动着，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的头歪向一边，恰好能看到那只瘸腿的流浪狗正趴在他的手边，用舌头舔着他冰冷的手指。
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在耳机里响起时，叶修突然感到左臂一阵灼痛。
他低头看去，不知何时溅上的几滴血液正顺着皮肤的纹路蔓延，在手腕上方汇成一个淡金色的螺旋图案，像枚刚烙上去的纹身。
"队长，收到请回复。
"李响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需要叫回收队来处理吗？
"叶修用战术匕首刮掉手臂上的血迹，金色纹路却像长在了肉里，无论怎么擦拭都没消失。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麦克风说道："任务完成，目标清除。
回收队按常规流程来就行。
"海风突然变大，卷起地上的血迹吹向大海。
叶修站在空荡荡的趸船上，看着那枚淡金色的螺旋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像某种古老的图腾。
远处传来回收队的快艇马达声，他转身跳下趸船，将那只流浪狗抱进怀里，头也不回地走向礁石群。
当晚回到基地，叶修在淋浴间里用消毒水反复冲洗左臂，首到皮肤被擦得通红，金色纹路依旧顽固地停留在那里。
他对着镜子扯出一个笑容，用遮瑕膏仔细地将纹路盖住，然后走进汇报室，对着全息屏幕上的研究院领导，字正腔圆地念出早己准备好的报告。
"银翼小队执行编号734任务，目标玄龟血脉觉醒者老赵，己成功清除。
无人员伤亡，无平民波及。
申请归队休整。
"屏幕那头的人满意地点点头，开始布置下一个任务。
叶修站在原地，感觉左臂的灼痛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皮肤下苏醒。
他想起老赵临终前的眼神，想起那只舔着主人手指的流浪狗，突然很想知道，二十年前那个抱着石斑鱼的渔夫，是否也预见过这样的结局。
走出汇报室时，走廊的灯光惨白如纸。
叶修摸了摸左臂，遮瑕膏下的皮肤滚烫，金色的螺旋图案正在悄无声息地蔓延，像一条苏醒的小蛇，正朝着心脏的方向缓缓爬去。
他知道，有些事情从今晚开始，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