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衫宰福 高铭阳 2025-08-17 22:3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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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元启三年,秋。

雁门关外的风裹着沙砾,打在林缚脸上像撒了把碎瓷片。他缩在残破的箭楼角落里,盯着火堆里跳动的火星发呆。火塘是用三块石头搭的,火苗舔着半干的柴禾,发出“噼啪”的轻响,混着远处巡逻兵的咳嗽声,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是三个月前被抓来的壮丁。

家在云州府的柳溪村,村口那棵老槐树有两百年了,夏天能遮住半条街的阴凉。麦收刚过,他正帮着爹晒新麦,就听见村口传来马蹄声。十几个穿着皂衣的兵丁冲进来,手里的刀在太阳下闪着寒光,二话不说就把他捆了去。爹扑上来拦,被兵丁用刀柄砸在头上,血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爹却还在喊:“我儿还小!他才十六啊!”

林缚被塞进一辆没有篷的马车,同车的还有七个汉子,都是从附近村子抓来的。车板硌得骨头疼,没人说话,只有一个老汉在偷偷抹眼泪。后来才知道,老汉的儿子去年就被抓了壮丁,至今没消息,这次轮到了他。

“新来的,发什么愣?”

一个粗哑的声音砸过来,林缚抬头,看见个满脸络腮胡的老兵蹲在火塘对面,正用一根铁钎子翻烤着什么。老兵的甲胄磨得发亮,腰间别着柄豁了口的环首刀,左胳膊上缠着布条,渗出血迹,应该是白天巡逻时被鞑靼人的冷箭擦到的。

这是伍长赵二,他们这队新兵的头儿。听说赵二在边关待了八年,从普通小兵熬成伍长,身上的伤疤比军功章还多。

“没、没什么。”林缚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上的碎石。他的靴子早就磨穿了底,脚趾露在外面,冻得又红又肿,每动一下都像踩着刀尖。

赵二“嗤”了一声,把铁钎子上的东西扔过来:“接着。”

是半只烤熟的野兔腿,油汪汪的,还带着点焦糊味。林缚慌忙接住,烫得指尖发麻,却舍不得松手。这是他三天来第一次吃到肉——自从被抓来,每天就只有半块掺了沙子的麦饼,饿得他眼冒金星。

“谢、谢谢伍长。”他结结巴巴地说。

“谢什么,”赵二灌了口腰间的水囊,“这是下午设陷阱逮的,算你小子运气好。”他顿了顿,看着林缚狼吞虎咽的样子,又道,“慢点吃,别噎着。在这关塞,能多吃一口是一口,指不定明天就没机会了。”

林缚的动作顿了顿。他想起昨天夜里,一个新兵因为夜里站岗打瞌睡,被队长用鞭子抽得满地滚,惨叫声在营地里回荡了半宿。早上起来时,那新兵已经没气了,被两个老兵像拖死狗似的拖出去,扔到了乱葬岗。

火塘边的其他新兵也在吃东西,大多是啃着干硬的麦饼,偶尔有人抬头看林缚手里的兔腿,眼神里有羡慕,更多的却是麻木,像看一块迟早会被风沙吞掉的石头。

“听说了吗?”一个脸上带疤的新兵凑过来,压低声音,“昨天哨探回来,说鞑靼人的先锋已经过了黑风口,离咱们这儿不到五十里了。”

赵二啐了口唾沫:“知道。所以今晚的岗要盯紧点,谁要是敢偷懒,老子先劈了他。”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狠劲,火光照在他脸上,络腮胡的阴影里藏着说不清的戾气。

林缚啃着兔腿,听着他们说话,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偷偷摸了摸怀里的东西——是娘塞给他的半块玉佩,雕着朵莲花,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能保平安。离开家那天,娘把玉佩塞进他怀里,哭得直打颤:“阿林缚,娘不求你建功立业,只求你活着回来。”

“喂,新来的,你叫什么?”疤脸新兵问。

“林缚。”

“我叫王三,”疤脸咧嘴笑了笑,露出两颗黄牙,“前阵子从青州被抓来的。你别怕,赵伍长看着凶,其实心不坏。上次我发烧,还是他把自己的毯子给我盖了。”

林缚点点头,往火塘边凑了凑。火苗烤得脸发烫,可后背还是冷飕飕的,像揣了块冰。他想起家里的热炕,想起娘做的小米粥,想起爹在灯下编草鞋的样子,鼻子突然一酸。

“咚——咚——咚——”

远处的更鼓声传来,沉闷地在夜色里荡开。已经是三更天了。

赵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轮到你和王三站岗了,拿着家伙,跟我来。”

林缚赶紧抓起身边的长枪。枪杆是硬木的,被前几任使用者磨得发亮,枪头却锈迹斑斑,一看就是劣质铁打的。他跟着赵二和王三往箭楼顶上爬,楼梯是木头的,踩上去“吱呀”作响,像随时会散架。

站在箭楼顶上,风更大了,吹得人站不稳。远处的荒原黑漆漆的,只有天边的星星亮得刺眼,像撒了把碎银。赵二指着西北方向:“看见那片黑影没?那是黑风口,鞑靼人最常从那儿过来。你们俩就在这儿盯着,有动静就敲梆子。”

“是!”林缚和王三齐声应道。

赵二走后,箭楼顶上只剩下他们俩。王三靠在箭垛上,掏出块麦饼啃:“林缚,你说咱们能活着回去吗?”

林缚望着远处的星星,没说话。他不知道答案。来边关的路上,他见过太多死人——病死的、饿死的、被兵丁打死的,像野草一样被扔在路边。他只知道,在这里,活着本身就是件需要拼命的事。

“我爹以前是当兵的,”王三突然说,嘴里塞满了饼,“他说,在边关,想活着,就得比谁都狠,比谁都能忍。”

林缚转过头,看着王三。月光照在王三脸上,那道疤痕显得格外清晰。

“我爹就是太能忍了,”王三的声音低了些,“被队正克扣军粮,他不说;被老兵欺负,他也不说。最后在一次袭扰里,为了救那个队正,被鞑靼人的箭射穿了喉咙。”

林缚的心揪了一下。

“所以我不想忍,”王三握紧了手里的刀,“谁要是欺负我,我就跟他拼命。反正都是死,不如死得痛快些。”

风从箭楼的缝隙里钻进来,发出“呜呜”的响声,像有人在哭。林缚把长枪握得更紧了些,枪杆的凉意顺着掌心传上来,让他稍微清醒了点。

他想起娘的话,想起爹额头的血,想起柳溪村的老槐树。

他想活着。不管有多难,他都想活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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