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乌鸦与剑气
这是他二十年来雷打不动的作息——西点五十睁眼，五点整起床，五点零一分把剑挂在腰间，五点零三分推开房门，去后院练剑。
但今天，他的脚步在门口顿住了。
沐风正蜷在他的沙发上，银发铺散，睡得毫无形象。
他怀里抱着那包番茄味薯片，嘴角还沾着一点碎屑，呼吸均匀得像只餍足的猫。
周平盯着他看了两秒，默默收回目光，转身往后院走。
然后，他看到了那只乌鸦。
漆黑的鸟站在枣树枝头，猩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屋内。
周平的指尖搭上剑柄，锈剑无声地震颤了一下。
乌鸦歪了歪头，忽然张开嘴——“阿涅弥伊。”
嘶哑的声音像是从深渊里挤出来的，带着不属于人间的回响。
周平的剑出鞘三寸。
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只留下一片黑羽，晃晃悠悠地落在周平脚边。
他弯腰捡起，羽毛在他掌心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前隐约浮现出一个符号——闪电与雷霆交织的印记。
宙斯。
---上午十点，沐风终于醒了。
他打着哈欠坐起身，银发乱糟糟地翘着，怀里还抱着那包薯片。
周平坐在餐桌对面，慢条斯理地擦剑。
“早啊！”
沐风笑眯眯地打招呼，“你们凡人睡得好沉，我半夜偷偷吃了三包薯片你都没发现。”
周平擦剑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
沐风立刻举起双手：“我错了！
下次还敢！”
周平：“……”他收回目光，继续擦剑。
沐风凑过来，好奇地盯着那把锈迹斑斑的长剑：“你这剑……是不是该上点油？”
“不用。”
“可是都生锈了诶。”
“故意的。”
“为什么？”
“……”周平不说话了。
沐风等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哦——是不是因为锈剑看起来比较破，敌人会轻敌？”
周平的手指微微收紧。
沐风得意地笑了：“我猜对了？”
“吵。”
“那你告诉我嘛！”
周平放下剑，面无表情地看向他：“锈迹，是血。”
沐风一愣。
“杀的人多了，剑就会锈。”
周平的声音很平静，“擦不掉的。”
厨房里忽然安静下来。
沐风眨了眨眼，忽然伸手戳了戳周平的额头：“骗人。”
周平：“？”
“你这把剑的锈是假的。”
沐风笑嘻嘻地说，“我昨晚偷偷用神力探查过，锈层下面明明亮得像镜子一样！”
周平的眼神变了。
沐风还在喋喋不休：“所以你为什么要伪装成破剑？
是不是有什么仇家？
需要我帮忙吗？
我虽然现在神力不稳，但吹阵风帮你逃跑还是没问题的——沐风。”
周平突然开口。
“嗯？”
“乌鸦，今早来过。”
沐风的表情僵住了。
---下午三点，周平在院子里练剑。
他的动作很慢，像是每一剑都承载着千钧重量，剑气凝而不发，只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锈痕。
沐风坐在台阶上，托着下巴看他。
自从周平提到乌鸦后，他就异常安静，连话都少了一半。
“你不问？”
周平收剑，忽然开口。
沐风抬头：“问什么？”
“乌鸦的事。”
“哦。”
沐风抓了抓头发，“那是奥林匹斯的信使，宙斯派来监视我的。”
周平点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沐风犹豫了一下，又说：“他们迟早会找到我……到时候可能会连累你。”
周平擦剑的手没停：“不怕。”
“那可是神诶！”
“斩过。”
沐风张了张嘴，突然笑了：“也是，你连我都敢砍。”
周平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沐风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找来的。
实在不行……”他顿了顿，笑容淡了几分，“我就自己回去。”
周平的剑忽然发出一声轻鸣。
沐风没注意到，他正仰头看着天空，银发被风吹起，像是随时会消散的云。
“周平。”
他忽然说，“今晚有星星吗？”
周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晴空万里，连一丝云都没有。
“不知道。”
“我想看星星。”
沐风轻声说，“奥林匹斯的星空……从来没有大夏的亮。”
周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转身进屋。
沐风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没过多久，周平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本破旧的星图手册。
“给。”
沐风接过手册，翻开第一页，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画着几个星座，旁边标注着日期——看墨迹，像是很多年前画的。
“你……喜欢看星星？”
沐风惊讶地问。
周平“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远处：“小时候，睡不着。”
沐风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个冷冰冰的剑圣，小时候也会因为害怕黑夜，而数着星星入睡。
他低下头，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稚嫩的笔迹，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微微发烫。
“周平。”
他抬起头，笑容比阳光还耀眼，“今晚我们一起看星星吧！”
周平没回答，但也没拒绝。
远处，树梢上的乌鸦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猩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晦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