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那日,我提着菜刀给前婆母剃了阴阳头,宰了养足一年的猪。
人人都说我沈二娘心狠手辣,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悍妇。媒人却踏破门槛,
说邻村猎户周大山死了婆娘,只想找个能护住他哑巴儿子的。我抱着女儿小桃嫁过去时,
周家院里站着个瘦骨伶仃的男孩。他指着我怀里的娃,又指指自己破洞的鞋,咿咿呀呀比划。
我冷笑:“放心,只要我还喘气,谁也甭想动我闺女一根汗毛!”直到那夜,
前夫带人踹开院门要抢小桃。***起剁骨刀追进后山,却听见一声嘶哑的哭喊:“娘!
回来——”---休书飘到脚边时,我正磨着那把杀猪刀。刀刃舔过青石,
发出“霍霍”的声响,又冷又亮,映着我眼底烧红的血丝。许老三,
我那烂泥糊不上墙的赌鬼男人,就站在几步开外,搓着油腻腻的手指头,
眼神躲闪又混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得意:“沈二娘,你也甭怨我!谁让你生不出带把儿的?
人家春红姑娘肚子里揣了我的种,是儿子!总不能让我许家断了香火!拿着休书,赶紧滚!
”地上那张轻飘飘的纸,像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眼。生不出儿子?这顶压了我六年的黑锅,
如今成了他攀上窑姐儿的梯子!我喉咙里堵着腥气,一个字也吐不出,
只盯着磨石上飞溅的水沫。我那前婆母,许老婆子,扭着水桶腰从里屋钻出来,三角眼吊着,
刻薄话像淬了毒的针:“哼!不下蛋的母鸡,白吃了我许家六年饭!还愣着干啥?
快收拾你那几件破衣裳滚蛋!别脏了我家的地!我大孙子金贵,可闻不得你这晦气!”晦气?
我猛地抬起头,手里攥紧的刀柄冰凉刺骨。目光扫过许老三那张纵欲过度的青白脸,
最后钉在许老婆子油光水滑的发髻上。那头发,还是我昨天用淘米水给她精心篦过的。
一股邪火“噌”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得我眼前发红。六年!当牛做马,挨打受气,
换来的就是一句“晦气”?休了我,好给窑姐儿腾地方?“滚?”我喉咙里挤出沙哑的笑,
像砂纸磨过木头。撑着磨刀石站起身,腿脚因为蹲得太久有点麻,但握着刀的手,
稳得像焊死了。许老三大概是被我眼底的凶光吓着了,下意识后退一步:“你…你想干啥?
沈二娘,我可警告你,你敢乱来……”我没理他,一步一步,
提着那把刚磨得吹毛断发的杀骨刀,径直朝许老婆子走过去。刀尖垂着,拖在地上,
刮出刺耳的“滋啦”声。“啊——杀人啦!老三!老三快拦住这疯婆娘!
”许老婆子脸上的得意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惊骇的惨白,尖叫着就往许老三身后躲。
许老三硬着头皮想拦,被我侧身一胳膊肘狠狠撞在肋下。他“嗷”一声痛呼,
虾米似的蜷缩下去。我一把揪住许老婆子梳得油光水滑的发髻,那手感,滑腻得令人作呕。
“老虔婆!”我咬着牙,声音冷得像冰窖里冻了三年,“这头发,用我淘米水篦的,是吧?
嫌我晦气?行!今儿老娘就给你换个头脸!”“你…你敢!天打雷劈啊你!”她杀猪般嚎叫,
手脚乱蹬。我膝盖顶住她肥厚的腰眼,把她死死按在磨刀石旁的石墩子上。
她那张刻薄的老脸挤压在冰凉粗糙的石面上,惊恐地扭曲着。我高高举起刀,却不是劈砍。
刀身翻转,用那宽阔厚实的刀背,带着我积攒了六年的怨气,“啪”地一声,
狠狠拍在她脑门子上!“嗷——”她一声惨嚎,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紧接着,手腕一沉,
刀刃紧贴着她的头皮,冰冷的铁器触感让她浑身筛糠似的抖。我手腕发力,
锋利的刀锋没有丝毫犹豫,顺着她头皮一路刮下去!动作又快又狠,像给烫死的猪褪毛。
“嗤啦——嗤啦——”一缕缕花白的、油腻的头发,混杂着一点细微的血皮,纷纷扬扬落下。
许老婆子杀猪般的嚎叫响彻整个院子,凄厉得变了调。许老三捂着肚子,想扑上来又不敢,
只敢在旁边跳脚咒骂:“沈二娘!你这毒妇!泼妇!我…我要报官!让你蹲大牢!”“报官?
”我手下动作不停,刀刃刮过她后颈,留下光秃秃、青白渗血的头皮,冷笑啐了一口,“呸!
去啊!正好让官老爷评评理,你们许家骗婚、糟践人、宠妓灭妻、还要卖我闺女!
看官老爷先砍谁的脑袋!” 我揪着她的头发,
把她那颗新鲜出炉、坑坑洼洼的阴阳头扭过来,正对着吓傻了的许老三,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就是你娘!再敢放一个屁,老娘下一刀就不知道落在谁身上了!
”许老三对上我血红的眼睛,又看看他娘那颗还在渗血的秃瓢,腿一软,一***瘫坐在地上,
嘴唇哆嗦着,半个字也吐不出来。院子里的鸡鸭早吓得扑棱棱飞上了墙头,死寂一片,
只剩下许老婆子绝望的呜咽和我粗重的喘息。我松开手,许老婆子像一滩烂泥滑到地上,
抱着那颗惨不忍睹的头,嚎啕大哭。我嫌恶地甩了甩刀上沾的头发和血沫,目光扫过猪圈。
那头我起早贪黑、省下自己口粮足足喂了一年的肥猪,正“哼哼唧唧”地拱着槽,
全然不知大祸临头。它是我唯一的指望,是我给小桃攒的“活命钱”。我提着滴血的刀,
大步走向猪圈。圈门被我“哐当”一脚踹开。那畜生似乎感觉到了杀气,惊恐地往角落里缩。
“别怪我。”我低声说,也不知是说给猪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眼神一厉,看准时机,
在那猪受惊猛地前冲的刹那,手中杀骨刀带着破风声,精准无比地捅进了它的脖颈!
“噗嗤——”温热的血箭一样飙射出来,溅了我满头满脸。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
猪凄厉地嚎叫着,挣扎着,力气大得惊人。我死死顶住刀柄,
用尽全身力气往下压、再狠狠一拧!那畜生抽搐了几下,终于轰然倒地,
只剩下粗重的出气声。血,在地上蜿蜒成暗红的小溪。我拔出刀,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血。
抬眼看向院门口,不知何时已经围拢了一群探头探脑的许家族人,
个个脸上带着惊惧和看热闹的兴奋。“看清楚了!”我提着血淋淋的刀,
指着地上那头还在抽搐的肥猪,声音嘶哑却穿透整个院子,“这猪,
是我沈二娘一口糠一口野菜喂大的!跟你们许家没一个铜板的关系!今儿我宰了它,
分一半给左邻右舍,谢诸位这些年‘照应’!
剩下这半扇——” 我目光扫过那些贪婪闪烁的眼睛,猛地提高音量,“谁敢动一个指头,
老娘手里的刀,认得他脖子!”说完,我拖着那半扇沉重的、还冒着热气的猪肉,
在众人惊骇、畏惧、贪婪又复杂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踏着满地血污和散落的头发,
走出了这个困了我六年、榨干了我所有热望的许家大门。背上,
还牢牢捆着我三岁的闺女小桃。她小小的身子紧贴着我,小手死死揪着我的衣领,
不哭也不闹,只是把小脸深深埋在我颈窝里,烫得吓人。小桃在我背上发起了高烧,
滚烫的小脸贴着我汗湿冰凉的脖颈,像块烙铁。我背着她,拖着那半扇死沉死沉的猪肉,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回娘家的路,从未如此漫长而绝望。果然,
刚踏进那个熟悉的、永远飘着弟弟家两个皮小子吵闹声的院子,
我娘那张刻薄寡淡的脸就从灶房探了出来。目光扫过我背上的小桃,
落在我肩头扛着的、还在往下滴着暗红血水的猪肉上,眼睛瞬间亮了亮,随即又飞快地绷紧,
嘴角耷拉下来。“哟,还有脸回来?”她手里择着的菜叶子重重摔进盆里,溅起几点脏水,
“被休了?啧啧啧,我就说!就你这爆竹脾气,哪个男人能忍?早告诉你忍着点忍着点,
偏不听!现在好了吧?带着个赔钱货,还弄这血糊淋剌的东西回来,晦不晦气!
”她几步冲过来,手指头差点戳到我脸上,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赶紧的!
把这脏肉扔灶房去!别杵在这儿招苍蝇!还有你这丫头片子,烧成这样,别是啥瘟病吧?
可别传染了我大孙子!”说着,竟伸手想把小桃从我背上扯下来。我侧身一让,
躲开她那枯树枝似的手,眼神冷得像冰窖里的石头。“娘,” 我声音哑得厉害,
却一字一顿,“这肉,是我喂的猪,我宰的。小桃是我闺女。谁敢碰一下,
” 我目光扫过她身后闻声出来、正贪婪盯着猪肉的我弟媳,“我手里的刀,刚开过荤,
不介意再来一回。”我弟媳被我眼里的凶光吓得脖子一缩,讪讪地别开脸。
我娘也被我噎得脸色铁青,手指哆嗦着指着我:“你…你这孽障!反了天了!好!好!
你有种!带着你的赔钱货滚西厢房去!别指望老娘伺候你们!” 她骂骂咧咧地扭身回灶房,
把门摔得山响。西厢房,堆满了杂物和农具,阴暗潮湿,一股子陈年的霉味和铁锈味。
我把小桃小心地放在角落一堆还算干燥的稻草上,解下那半扇猪肉,
重重顿在落满灰尘的破木桌上,震得桌上一个豁口的瓦罐嗡嗡作响。
顾不上满身的血污和疲惫,我冲出去,从院角的破缸里舀了半瓢凉水,
又撕下自己还算干净的中衣里襟,蘸湿了,跑回来给小桃擦滚烫的额头和手脚心。
小桃烧得迷迷糊糊,小脸通红,嘴唇干裂起皮,难受地哼哼着,小手无意识地抓挠。
我紧紧抱着她,用湿布一遍遍擦拭她滚烫的小身子,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越收越紧。
要是小桃有个三长两短……我猛地打了个寒颤,不敢想下去,只能把她抱得更紧,
徒劳地想把我的命分给她一点。“小桃乖…娘在…娘在呢……” 我低声哄着,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背着她杀出许家时的狠劲和孤勇,在女儿滚烫的体温面前,
脆弱得像一层薄冰,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恐惧。不知过了多久,小桃的呼吸似乎稍稍平稳了些,
烧得没那么吓人了。我累得几乎虚脱,靠着冰冷的土墙,眼皮重得像坠了铅。
就在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院子里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接着是压低的说话声。“娘,
真给她请郎中?那得花多少钱?”是我弟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情愿。“请个屁!
”我娘的声音又尖又利,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一个被休的丫头片子,死了干净!
省得拖累!那半扇猪,明儿一早赶紧拾掇了腌起来!正好过年!她那几件破衣裳,
看看有没有能改改给大孙子穿的!没用的,一把火烧了省心!
”我弟媳的声音迟疑了一下:“那…那沈二娘她……”“她?”我娘嗤笑一声,
“一个下不了蛋又被休的破烂货,还带着个病秧子拖油瓶!谁要?让她自生自灭!
省下那口粮,够我大孙子多吃几顿白面!”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朵,
刺进我的心里。原来如此。休书不是结束,只是把我从一个火坑,
推进了另一个更冰冷的深渊。娘家,从来就不是我的退路。小桃滚烫的呼吸喷在我颈窝,
像无声的控诉。我搂紧女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不,不能死!我死了,
小桃怎么办?落到这群豺狼手里?一股混杂着绝望和暴戾的蛮劲猛地冲上头顶。
我轻轻放下小桃,猛地站起身,一把抄起靠在墙边那柄还沾着猪血和头发的杀骨刀!
刀柄冰冷的触感让我打了个激灵,也让我濒临崩溃的神经绷紧到极致。我提着刀,
像一尊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煞神,无声地拉开了西厢房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月光惨白,
照在院子里正凑在一起嘀咕的母女俩身上。我娘和我弟媳听到动静,愕然回头。
当她们看清我手里那把在月光下泛着幽冷寒光、血迹未干的杀骨刀时,
两张脸上的贪婪算计瞬间冻结,化为惊骇欲绝的惨白。“你…你你…你想干啥?
”我娘的声音抖得变了调,肥胖的身体筛糠似的抖起来,下意识地往我弟媳身后缩。
我弟媳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蹭。
我一步步走过去,脚步沉重,踩在冰冷的泥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刀尖拖地,
刮出刺耳的噪音。我停在她们面前,居高临下,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她们惊恐的脸。“郎中。
” 我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铁,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天亮之前,
我要看到郎中站在西厢房里。” 我顿了顿,刀尖微微抬起,指向她们,“还有,那半扇猪,
谁敢动一根猪毛,我就剁了谁的手,拿去喂狗。”我娘嘴唇哆嗦着,还想说什么硬气话,
可对上我那双血红、没有丝毫人气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
只剩下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她猛地推了一把瘫在地上的儿媳,
尖叫道:“还…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去找村东头的王跛子!快去啊!要死啊你!
”我弟媳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院子,那速度,活像后面有鬼在追。我提着刀,
没再回西厢房,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院子中央,像一尊沉默的、沾满血污的守护神。
夜风呜咽着吹过,卷起地上零星的猪毛和尘土。我娘缩在灶房门口,惊恐地看着我,
大气不敢出。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息都无比漫长。终于,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弟媳几乎是拖着睡眼惺忪、一脸不情愿的王跛子冲了进来。
王跛子一眼看到我手里的刀和我满身凝固发黑的血迹,吓得一个趔趄,差点当场跪下。
“沈…沈二娘…有话好说…好说…”他声音都劈了叉。我没看他,
刀尖指向西厢房的门:“我闺女在里面。治不好她,” 我目光转向他,冰冷刺骨,
“你这辈子,就真别想走了。”王跛子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钻进了西厢房。我依旧提着刀,
守在门口,像一尊门神。目光扫过院子里噤若寒蝉的“亲人”,
还有灶房窗户后面我爹和我弟那两个模糊的、不敢露头的影子。心口那团冰冷的火焰,
烧得我四肢百骸都在痛。郎中灌下去的药汁起了效,天蒙蒙亮时,
小桃滚烫的额头终于凉了下来,呼吸也变得均匀绵长。王跛子擦着冷汗出来,
对着我娘点头哈腰讨诊金,我娘肉痛地摸出几个铜板塞过去,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剜着我。
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丝,提着刀回到西厢房,靠着土墙滑坐到地上。
疲惫像潮水一样淹没上来,握着刀柄的手却丝毫不敢放松。刚迷糊了没一会儿,
院门又被拍响了,带着一种乡间媒婆特有的、夸张又透着算计的急促。“沈家嫂子!
沈家嫂子!大喜事啊!天大的喜事临门喽!” 尖利的嗓音穿透清晨的薄雾。我猛地睁开眼,
眼底的血丝未退。透过破窗棂的缝隙,
我看到我娘那张脸瞬间由惊惧转为一种令人作呕的、看到肥肉的贪婪笑容,
几乎是扑过去开的门。门外站着的,是邻村有名的王媒婆,一张脸涂得跟猴***似的,
手里甩着条花里胡哨的帕子。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越过我娘,
直接落在西厢房门口倚着门框、满身血污、提着刀的我身上,竟没有多少惧色,
反而堆起更谄媚的笑。“哎哟喂!这就是二娘吧?瞧瞧这精神头!啧啧,
一看就是个能顶门立户的!”王媒婆扭着腰肢走上前几步,隔着院子,声音拔得老高,
“二娘啊!嫂子给你道喜来了!天大的好姻缘啊!”她唾沫横飞:“邻村周家坳的周大山!
猎户!顶顶能干的一个汉子!就是命苦,前头那个婆娘福薄,去年得病没了,撇下个男娃。
那娃呀,”她刻意压低了点声音,带着点惋惜,“是个哑巴,可怜见的。周大山心疼儿子,
又总得进山打猎,一走就是十天半月,家里没个女人照看实在不放心!这不,
托我寻摸个实在、能护住娃的!我一琢磨,哎!这不正合二娘你嘛!”她拍着大腿,
唾沫星子在晨光里乱飞:“周家就爷俩!家底厚实着呢!周大山性子好,厚道!
只要你点头嫁过去,那就是正经当家娘子!那周大山亲口说了,绝不会委屈了新人!二娘啊,
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人家!嫂子我可是第一个就想到你了!”“哑巴儿子?
” 我娘在旁边撇撇嘴,插话道,“那不就是个累赘拖油瓶?我们二娘过去还得伺候个哑巴?
”王媒婆赶紧摆手:“哎哟我的老嫂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哑巴咋了?不哭不闹省心着呢!
再说了,周大山说了,主要是找个能镇得住家、护住娃的!二娘这品貌,这气魄,
”她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我手里的刀,“那是最合适不过了!周大山可说了,聘礼这个数!
”她神神秘秘地伸出两根手指头,在我娘眼前晃了晃。我娘的眼睛瞬间亮了,
贪婪几乎要溢出来:“二两?”她声音都激动得变了调。王媒婆得意地一扬下巴:“二十两!
雪花银!”“嘶——”我娘倒抽一口凉气,脸上每一道褶子都绽开了花,
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仿佛我瞬间变成了一尊会走路的银菩萨。“哎呀呀!
这…这真是…祖宗保佑啊!二娘!你还愣着干啥?快答应啊!周家这样的好人家,
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她冲我喊着,生怕我跑了似的。我倚着门框,冰冷的刀柄硌着掌心,
媒婆的巧舌如簧和我娘那毫不掩饰的贪婪嘴脸,像一出荒诞的皮影戏在我眼前晃动。护住娃?
我低头看了看还在稻草堆里沉睡的小桃,她烧退了,小脸苍白,眉头还微微蹙着。
再想想许老婆子那颗被我剃得坑洼的秃头,还有昨夜我娘那番“死了干净”的恶毒言语。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决绝猛地攥住了我的心。与其留在这豺狼窝里,
看她们把小桃生吞活剥,不如赌一把!赌那个叫周大山的男人,真如媒婆所说,
只是要个能护住他哑巴儿子的女人。只要能护住我的小桃,哑巴儿子又如何?刀山火海,
我也闯了!“行。”我抬起头,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像磨刀石上最后那一下重挫,
“这门亲事,我应了。”王媒婆和我娘脸上同时绽开狂喜的笑容,
一个是为即将到手的丰厚谢媒礼,一个是为那二十两白花花的雪花银。只有我,
握紧了手里的刀,目光沉沉地落在小桃身上。前路是深渊还是生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
从今往后,谁敢动我闺女,我就跟谁拼命!---周家坳离我娘家隔着一座光秃秃的石头山。
嫁娶的排场?想都别想。一个死了婆娘的猎户续弦,一个被休弃的“悍妇”,
谁有那闲钱和脸面讲究?王媒婆倒是把周大山夸得天花乱坠,说他如何厚道,
如何看重我“能持家、能护娃”的名声,硬是咬牙凑齐了三书六礼,
一样没少地把我迎进了周家的门。成婚那日,没有花轿,没有鼓乐。一辆灰扑扑的骡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