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红帖染霜六月的沪上,梅雨季黏腻的风裹着水汽,
钻进静安公馆雕花铁栏的每一道缝隙。苏晚站在二楼露台,
指尖捏着的烫金婚帖几乎要被掌心的汗濡透,红底黑字的“陆承渊”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
烫得她指尖发麻。楼下传来佣人压抑的议论声,断断续续飘进耳朵里。“听说了吗?
陆先生昨天去城郊墓园了,手里还捧着白玫瑰,是给那位沈小姐的吧?
”“嘘……苏小姐还在楼上呢!这婚期都定了,陆先生心里到底装着谁,谁不清楚啊?
”“可怜苏小姐了,苏家靠着陆家才撑到现在,这婚就算是火坑,也得跳……”苏晚闭上眼,
深吸了一口带着雨味的空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涩意。她和陆承渊的婚约,是三年前定下的。
那时苏家还没倒,她是沪上有名的苏三小姐,而陆承渊是陆氏集团最年轻的掌权人,
郎才女貌,人人称羡。可三年间,苏家破产,父亲中风瘫痪,她从云端跌落泥沼,这桩婚约,
也从锦上添花变成了雪中送炭的筹码。她一直以为,陆承渊对她是有几分情意的。
他会在她父亲住院时派人送来最好的医生,会在她生日时送上合她心意的礼物,
甚至会在她偶尔示弱时,用低沉的嗓音说一句“有我在”。直到昨天,她去陆氏集团送文件,
无意间听到他的特助打电话——“先生,沈清沅小姐的忌日快到了,墓园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您要的白玫瑰,还是按往年的规格准备吗?”沈清沅,陆承渊藏在心底的白月光,
三年前因一场车祸去世。苏晚早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却一直自欺欺人地以为,
时间能冲淡一切。可昨天特助挂了电话后,她看到陆承渊从办公室走出来,
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嘴里还低声念着:“清沅,等我……”那一刻,苏晚才彻底明白,
她不过是沈清沅的替身。陆承渊愿意娶她,或许只是因为她眉眼间有几分像沈清沅,
或许是为了给陆家一个交代,又或许,是为了堵住外界的流言蜚语。“小姐,陆先生来了。
”佣人上楼来通报,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苏晚睁开眼,将婚帖塞进随身的手包里,
指尖用力,将那烫金的字迹揉得有些变形。她转身下楼,客厅里,陆承渊正坐在沙发上,
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面容英俊。只是他的眼神有些飘忽,
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承渊。”苏晚走过去,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陆承渊抬头看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在不满她的平静。“婚期定在下周,
你这边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他的语气很淡,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公事。
苏晚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目光直直地看向他:“陆承渊,你爱我吗?
”陆承渊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避开她的目光,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声音有些含糊:“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说这些没意义。”“没意义?”苏晚轻笑一声,
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那你告诉我,你昨天去墓园,是为了谁?你特助说的沈清沅,
又是谁?”陆承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放下茶杯的动作重了几分,杯底与桌面碰撞,
发出清脆的响声。“苏晚,你在查我?”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怒意,
还有一丝被戳穿心事的恼羞成怒。“我没有查你,只是恰巧听到了而已。”苏晚站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陆承渊,我苏晚就算再落魄,也不会做别人的替身。这婚,我不结了。
”陆承渊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苏晚,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没有陆家的帮助,你父亲的医药费都成问题!
”“我清楚。”苏晚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但我就算去打工凑医药费,就算让苏家彻底破产,也不会用自己的婚姻做交易,
做一个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替身。”她说完,转身就要上楼收拾东西。陆承渊快步上前,
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苏晚,你别闹脾气!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
但婚姻本来就是各取所需,你嫁给我,苏家能起死回生,你父亲能得到最好的治疗,
这对你来说,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对你来说,最好的结果是娶一个像沈清沅的女人,
完成你的执念,对吗?”苏晚用力甩开他的手,手腕上留下几道红痕,“陆承渊,
你太自私了。我们的婚约,到此为止。”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上楼,
留下陆承渊一个人站在客厅里,脸色铁青。回到房间,苏晚锁上门,靠在门板上,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不是不难过,只是在陆承渊面前,她不想示弱。三年的感情,
哪怕只是她一厢情愿的付出,也让她难以释怀。可她更清楚,长痛不如短痛,
与其婚后在无尽的冷漠和替身的阴影里煎熬,不如趁早放手。哭了大概半个小时,
苏晚擦干眼泪,开始收拾东西。她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装得下。
正当她准备拉上行李箱拉链时,手包里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归属地是沪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苏小姐,我是傅斯年。”傅斯年?苏晚愣了一下。这个名字,
她如雷贯耳。傅家曾经是沪上的顶级豪门,可五年前,傅家遭遇意外,几乎满门覆灭,
只剩下傅斯年一个人。更惨的是,傅斯年在那场意外中失去了双腿,从此只能坐在轮椅上。
这些年,他深居简出,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但所有人都知道,
他手里握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暗中掌控着沪上的不少产业,
是连陆承渊都要忌惮三分的“无根大佬”——没有家族支撑,却凭一己之力在沪上站稳脚跟,
甚至能与陆承渊分庭抗礼。苏晚不明白,傅斯年为什么会给她打电话。“傅先生,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傅斯年的声音很平静,
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听说你和陆承渊解除了婚约?”“是。”苏晚没有否认。
“那你有没有兴趣,嫁给我?”苏晚彻底愣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傅先生,
您……您在开玩笑吗?”“我从不开玩笑。”傅斯年的声音依旧平静,
“我知道你现在的处境,苏家需要帮助,你父亲需要医药费。只要你嫁给我,
我可以帮你解决苏家所有的问题,包括你父亲的治疗。而且,我不会让你做任何人的替身,
你就是你,苏晚。”苏晚的心猛地一跳。傅斯年的条件,太诱人了。可她也清楚,
嫁给傅斯年,意味着什么。他是一个残疾人,而且是陆承渊的死对头。如果她嫁给傅斯年,
就等于彻底站在了陆承渊的对立面,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傅先生,
您为什么要娶我?”苏晚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她和傅斯年从未谋面,
他不可能对她有什么感情。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传来傅斯年低沉的声音:“我需要一个妻子,来堵住外界的流言蜚语,
也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傅太太,来稳定我手里的产业。而你,苏晚,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聪明、冷静,而且,你刚刚拒绝了陆承渊,这让我很欣赏。
”苏晚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红痕,又想到了陆承渊眼底的冷漠和对沈清沅的执念。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好,我嫁。
”傅斯年似乎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快,顿了一下,然后说:“明天我会派人去接你,
我们先去领证。婚礼的事情,我会安排好,你不用操心。”“好。”苏晚挂断电话,
看着窗外依旧淅淅沥沥的雨,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她知道,
她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仰人鼻息、做别人替身的日子了。嫁给傅斯年,
或许是一条更难走的路,但至少,她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成为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第二天一早,傅斯年派来的车准时停在了静安公馆门口。苏晚提着行李箱,在佣人的目送下,
上了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车子平稳地行驶着,苏晚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
心里有些忐忑。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民政局门口。苏晚下车,
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站在门口,应该是傅斯年的保镖。
保镖恭敬地对她说:“苏小姐,傅先生在里面等您。”苏晚跟着保镖走进民政局,
大厅里很安静,没有多少人。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傅斯年。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定制西装,虽然坐在轮椅上,但依旧气场强大。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皮肤有些苍白,嘴唇很薄,下巴线条紧绷,看起来有些冷硬。他的头发打理得很整齐,
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一部分额头,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听到脚步声,傅斯年抬起头,
看向苏晚。他的眼神很深,像是一潭不见底的湖水,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来了。
”他的声音和电话里一样,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嗯。”苏晚点了点头,
走到他身边。接下来的流程很顺利,拍照、签字、盖章。当红色的结婚证递到苏晚手里时,
她还有些恍惚。昨天,她还是即将嫁给陆承渊的准新娘;今天,她就成了傅斯年的妻子。
从民政局出来,傅斯年对苏晚说:“我在西郊有一栋别墅,你先住那里。你的父亲,
我已经安排好了,转到了最好的私立医院,由最好的医生负责治疗。”“谢谢你,傅先生。
”苏晚真心实意地说。不管傅斯年娶她的目的是什么,他确实帮她解决了燃眉之急。
傅斯年看了她一眼,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不用谢,我们是夫妻,
这是我应该做的。”车子一路向西,驶进了西郊的别墅区。这里环境清幽,远离市区的喧嚣。
傅斯年的别墅很大,是一栋中式风格的建筑,庭院里种满了各种花草树木,
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里面养着几尾红色的锦鲤。佣人将苏晚的行李送到二楼的卧室,
傅斯年则被保镖推着,进了一楼的书房。“你先休息一下,熟悉一下环境。
晚上我会让厨房准备晚餐,我们一起吃。”他留下这句话,就关上了书房的门。
苏晚回到卧室,房间很大,布置得很精致,却透着一股冰冷的气息,显然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她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的景色,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不管怎么说,
她现在有了一个暂时的落脚点,父亲的病情也有了保障,这就够了。接下来的几天,
苏晚和傅斯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他每天都待在书房里,不知道在忙什么。
她则偶尔去医院看望父亲,父亲的病情稳定了很多,精神也好了不少,
只是还不知道她已经嫁给了傅斯年。苏晚打算等父亲的病情再稳定一些,再告诉他这件事。
婚礼定在一周后,规模不大,只邀请了一些傅斯年这边的亲信和生意伙伴。
陆承渊自然没有被邀请,不过苏晚听说,陆承渊在得知她要嫁给傅斯年后,
气得砸了办公室里的不少东西。婚礼当天,苏晚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
挽着临时找来的伴郎——傅斯年的特助林舟的胳膊,缓缓走进教堂。教堂里很安静,
只有悠扬的钢琴曲在回荡。她看到傅斯年坐在轮椅上,站在神父面前,穿着一身白色的礼服,
虽然无法站立,却依旧挺拔。当神父问出“你是否愿意娶苏晚小姐为妻,
无论贫穷、富有、健康、疾病,都爱她、照顾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时,
苏晚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她看向傅斯年,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傅斯年抬起头,
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神依旧很深,却似乎多了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我愿意。
”他的声音很清晰,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轮到苏晚时,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傅斯年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说:“我愿意。”交换戒指的时候,傅斯年的手指有些凉,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苏晚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婚礼结束后,没有热闹的婚宴,
只有一个小型的酒会。苏晚陪着傅斯年接待了几位重要的客人,
客人们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复杂,有好奇,有探究,也有几分同情。苏晚知道,
他们大概都在可怜她,嫁给了一个残疾人,而且还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无根大佬”。
酒会结束后,苏晚和傅斯年一起回到了西郊的别墅。佣人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晚餐,
可两人都没有什么胃口。“累了吧?先去洗澡休息吧。”傅斯年对苏晚说,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没有觉得你配不上我。”傅斯年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
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震惊,随即被更深的温柔取代。他抬手,
轻轻将她散落在脸颊旁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划过她的耳廓,留下一阵细微的痒意。
“谢谢你,苏晚。”卧室里很静,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织出一片朦胧的光影,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苏晚看着傅斯年近在咫尺的脸,心跳依旧很快,却不再是之前的慌乱,
而是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很晚了,你……要不要留下来?”苏晚犹豫了很久,
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话一出口,她的脸颊就热了起来,连忙低下头,
不敢看傅斯年的眼睛。傅斯年看着她泛红的耳垂,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那笑意像是冰雪初融,瞬间柔和了他冷硬的轮廓。“好。”他的声音很轻,
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苏晚转身,想去帮他推轮椅,却被傅斯年拦住了。“不用,
我自己来就好。”他转动轮椅,缓缓靠近床边。这张床很大,足够容纳两个人。他抬起手,
似乎想撑着床垫站起来,却因为腿部的不便,动作有些吃力。苏晚看在眼里,
心里不由得一紧,连忙上前,轻轻扶住他的胳膊。“我帮你。”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他。
傅斯年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依靠着她的力量,慢慢挪到床上。他躺下后,
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看向站在床边的苏晚,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苏晚深吸一口气,
掀开被子,在他身边躺下。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谁都没有说话。
苏晚能感觉到傅斯年身上传来的温度,还有他平稳的呼吸声。她闭上眼睛,
脑子里却乱糟糟的,一会儿想到陆承渊,一会儿想到父亲的病情,
一会儿又想到身边的傅斯年。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晚感觉到身边的傅斯年轻轻动了一下。
她睁开眼,看到他正侧着身,看着她。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格外温柔。
“睡不着?”傅斯年轻声问。苏晚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嗯,有点。
”傅斯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苏晚有些意外,
却还是点了点头:“好。”“五年前,我还在国外留学。那时傅家还好好的,
我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和朋友一起玩,日子过得很自在。”傅斯年的声音很轻,
像是在回忆一段遥远的往事,“有一天,我接到家里的电话,说我父母出了车祸,
让我赶紧回去。我当时慌了神,立刻订了最早的机票回国。可等我到医院的时候,
父母已经不在了。”苏晚的心不由得一紧,她能听出傅斯年声音里的悲伤。她转过头,
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后来我才知道,那场车祸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傅斯年的声音冷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狠厉,“那个人,就是陆承渊的父亲。
他为了吞并傅家的产业,不惜痛下杀手。我在那场车祸的后续报复中,失去了双腿,
也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苏晚彻底愣住了,她没想到傅斯年和陆承渊之间,
还有这么深的仇恨。难怪他们是死对头,原来根源在这里。“这些年,
我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为我的父母报仇,能夺回属于傅家的一切。
”傅斯年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决心,“我知道你和陆承渊有过婚约,
也知道你对他有过感情。但我希望你明白,陆承渊和他的父亲一样,都是自私自利的人,
他们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苏晚沉默了。她想起陆承渊对她的冷漠,
想起他对沈清沅的执念,想起他为了让她嫁给他,不惜用苏家的命运来威胁她。或许,
傅斯年说的是对的,陆承渊确实是一个自私的人。“我没有要强迫你恨他的意思。
”傅斯年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语气软了下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选择离开他,
是对的。以后,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苏晚看着傅斯年真诚的眼睛,
心里暖暖的。她轻轻伸出手,握住了傅斯年放在被子上的手。他的手很凉,却很有力。
“傅斯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坚定,“我已经放下他了。
以后,我会好好和你过日子,帮你一起,夺回属于你的东西。”傅斯年没想到她会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