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景洲靠在真皮座椅里,手指捻着一份工业用地规划图,眉头微蹙——图纸上标记的消防通道宽度,比他要求的少了十公分。
“叩叩。”
王特助刚要敲门,办公室的门却“砰”地一声被推开,带着股风撞在墙上。
赵天成挺着啤酒肚,身后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手里把玩着一串紫檀手串,进门就冲厉景洲扬下巴:“厉总,忙着呢?”
厉景洲连眼皮都没抬,指尖在规划图上敲了敲:“赵总,进别人办公室前,建议先学会敲门。
或者,我让保安教你?”
赵天成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又扯开:“跟你厉总还讲这些虚礼?
我问你,城东那块新开发的工业用地,你要多少钱才让给我?”
他往办公桌前一靠,手串被捻得“咯吱”响,“我知道你刚跟政府谈下来,转让费你开,我绝不还价。”
厉景洲这才抬眼,目光像手术刀似的刮过他:“赵总,你是商混站开久了,脑子被水泥糊了?
土地国有,只能按规定使用,不能私下买卖。
我花了三个月跑审批,盖了西十多个章,凭什么给你?”
“哟,还跟我讲政策?”
赵天成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块怀表似的东西晃了晃,“行,买卖不行,那我租!
你说吧,一年要多少租金,我赵某人还能差这点钱?”
厉景洲放下笔,身体往后一靠,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着,像是在算什么账。
半晌,他慢悠悠地开口:“一百亩地,配套厂房基建刚动工,你要租也行——一年二十亿。”
“噗——”赵天成身后的跟班没忍住,差点笑出声。
二十亿租一百亩工业用地?
疯了?
赵天成却眼睛一瞪,拍着桌子站起来:“行!
二十亿就二十亿!
不就是钱吗?”
他抓过办公桌上的纸笔,大手一挥,刷刷写下一张支票,“给,二十亿,先付一年的!”
支票“啪”地拍在厉景洲面前,墨迹还没干透。
赵天成抱着胳膊,一脸“你看我多痛快”的得意。
这时,他身后的助理突然凑过来,脸色发白地小声说:“赵总,咱、咱账上没那么多现金啊……上周刚付了建材款,现在能动的也就五亿……闭嘴!”
赵天成回头低吼一声,又转过来对着厉景洲强装镇定,“我这是先给你个凭证,钱随后就到!”
厉景洲拿起支票,指尖夹着看了看,像是在欣赏一幅书法作品。
“赵总可能忘了,”他语气平淡,却带着股子冷意,“《票据管理实施办法》第三十一条规定,签发空头支票,不以骗取财物为目的的,央行会处以票面金额5%的罚款,最低一千元。
另外,持票人还能要求赔偿支票金额2%的赔偿金。”
他顿了顿,把支票放在桌上推回去:“二十亿的5%是一亿,2%是西千万。
加起来一亿西千万,赵总要是想体验下罚款流程,我不介意帮你把支票交上去。”
赵天成的脸“唰”地白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他抓过支票,手指有点抖:“那、那又怎么了?
我回去筹钱!
不就是二十亿吗?
一周!
我一周内给你凑齐!”
“可以。”
厉景洲点点头,重新拿起笔,在规划图上圈下那个消防通道的错误,“我给你一周时间。
一周后见不到钱,这事儿就别提了。”
赵天成狠狠瞪了他一眼,带着助理灰溜溜地走了,出门时连门都忘了关。
王特助进来关上门,忍不住问:“厉总,咱真打算租给他?
二十亿一年,这价码……他要是真疯了凑齐了怎么办?”
厉景洲放下笔,靠在椅背上笑了,眼底带着点戏谑:“他要是真能拿出二十亿,当然租。”
他指了指窗外,“城东那块地,周边配套至少三年才能起来,现在租出去最多一年两亿。
他愿意当这个冤大头,送上门的钱,不赚白不赚。”
他拿起桌上的规划图,指尖敲了敲:“再说了,赵天成那公司,去年偷税漏税被查,资金链早断了。
他要是能凑齐二十亿,我把这规划图吃了。”
王特助憋了半天,憋出一句:“6。”
厉景洲挑眉:“什么6?”
“没什么,”王特助摇摇头,心里默默想:还是老板狠,这是把赵天成当傻子逗呢。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厉景洲看着规划图上那片待建的厂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赵天成想抢他的项目?
还嫩了点。
赵天成带着助理灰溜溜离开后,厉景洲揉了揉眉心,把桌上那张写着“二十亿”的空头支票随手扔进垃圾桶,起身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王特助,备车,去趟城建局,之前那片工业用地的消防审批图纸得再确认下。”
“好的厉总。”
王特助应声,快步跟在他身后往电梯口走。
刚到电梯厅,就见柳如烟抱着一摞刚打印好的文件,正踮着脚往即将关门的电梯里挤,怀里的文件像调皮的蝴蝶,时不时往外滑,她一手死死按住文件,另一手费力地想去够关门键,急得鼻尖都冒了点薄汗。
眼看电梯门就要合上,厉景洲下意识伸出手,用掌心轻轻挡住了门沿。
金属门被外力阻拦,缓缓弹开,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柳如烟吓了一跳,怀里的文件“哗啦”掉下来好几张,她惊呼一声,慌忙弯腰去捡,抬头时正好对上厉景洲看过来的目光,脸“腾”地一下红了,手忙脚乱地把文件拢到怀里:“厉、厉总!
对不起,我没看见您……进去吧。”
厉景洲收回手,声音没什么起伏,只是目光扫过她怀里歪歪扭扭的文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似乎是下午要给合作方的项目预算表,要是折了角,递出去像什么样子。
“哦、哦好!
谢谢厉总!”
柳如烟赶紧抱着文件钻进电梯,站在角落时还不忘偷偷抬眼,看见厉景洲的手指还停在刚才挡门的位置,指腹因为刚才的用力,泛着一点淡淡的红。
她心里有点发慌,又有点莫名的暖意,就像小时候被老师突然表扬似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王特助在一旁看得真切,等电梯数字开始往下跳,他才凑到厉景洲身边,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点试探和八卦:“厉总,您刚才……特意给柳小姐挡电梯门啊?”
厉景洲正整理着西装袖口的纽扣,闻言动作顿了顿,侧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的冷淡:“不然呢?
看着她抱着文件被电梯门夹?”
“不是啊,”王特助搓了搓手,笑得像只发现了秘密的狐狸,“您以前可不这样。
上周市场部的李姐抱着样品箱赶电梯,您不都首接让电梯走了吗?
再说了,柳小姐刚入职那天,还把您的皮鞋泼了豆浆,又把咖啡洒您裤子上……您现在还帮她挡电梯,这待遇,可不一般啊。”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猜得对,眼睛都亮了,“您是不是……对柳小姐有点意思?”
厉景洲的眉头彻底拧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结论:“王特助,你最近是不是报表看少了,脑子空出地方来装这些无聊的东西?”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语气带着点不耐烦,“她怀里抱的是给‘恒通集团’的预算表,要是被电梯门夹坏了,重新打印、装订,至少耽误半小时。
恒通的张总最讨厌等人,你想让明天的合作谈崩?”
王特助愣了一下,仔细回想刚才柳如烟怀里的文件,封皮好像确实印着“恒通集团”的字样。
他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以为什么?”
厉景洲瞥了他一眼,迈开长腿走向另一部电梯,“我是老板,不是言情剧男主。
公司里的人,能高效完成工作就行,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电梯门打开,厉景洲走进去,王特助赶紧跟上去。
轿厢里,厉景洲靠在轿厢壁上,看着不断跳动的数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下刚才挡门的掌心——刚才碰到电梯门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冰凉的触感。
他想起柳如烟刚才红着脸说“谢谢厉总”的样子,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耳朵尖都透着粉。
他轻咳一声,把这点莫名的思绪压下去,转头对王特助说:“下午跟城建局对接时,把消防通道的宽度再确认一遍,必须按规定来,别让赵天成那种人抓到把柄。”
“好的厉总!”
王特助连忙应声,心里却还是有点嘀咕——就算是为了文件,老板刚才挡门的动作,好像也太自然了点。
而且,他刚才是不是看到老板耳根有点红?
电梯到了一楼,厉景洲率先走出去,步伐依旧沉稳,只是没人发现,他走出电梯时,脚步比平时快了半拍,像是在甩掉什么让他不自在的念头。
王特助跟在后面,看着老板挺拔的背影,默默在心里给柳如烟的名字画了个圈——不管怎么说,这个实习生,好像确实和别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