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趴在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笔尖悬在半空己经三分钟。
眼前的二次函数图像在热浪里扭曲成怪诞的符号，和他昨晚梦里那些闪着金光的纹路慢慢重合——漆黑的背景里，无数赤红符文像活过来的蛇，顺着某种古老的轨迹游动，最后在他心口烙下滚烫的印记。
“啪！”
一截粉笔头精准砸在他额角，粉笔灰簌簌落在练习册上。
“苏然！”
讲台上的地中海班主任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刺眼的阳光，“上课梦游呢？
这道题的辅助线怎么画，上来板演！”
全班哄笑起来。
苏然猛地回神，额角的刺痛让他后颈泛起一层冷汗。
他捏着笔站起来，校服后背己经被汗水洇出深色的印子。
走到黑板前，全班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那些目光里有嘲弄，有漠然，还有几分藏不住的幸灾乐祸——毕竟在高三（七）班，他苏然就是“透明人”的代名词，成绩中游，寡言少语，唯一的“特点”大概就是永远坐在最后一排，像株见不到光的植物。
黑板上的函数图像张牙舞爪，昨晚梦里的符文突然又冒出来，和坐标轴缠在一起。
苏然的指尖开始发麻，他深吸一口气，试图集中精神，可脑海里全是梦里那个模糊的声音，像隔着厚重的门板在喊：“觉醒……该觉醒了……啧，不会就早说啊，占着茅坑不拉屎。”
后排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是班里的体育生王浩。
这家伙仗着人高马大，平时没少找苏然的麻烦，上次还把他的作业本扔进了厕所。
苏然握着粉笔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就是，装什么装，数学倒数的货还想解附加题？”
“班主任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漫上来，苏然的太阳穴跳得更凶了，眼前的黑板开始晃动，耳边的蝉鸣突然被放大无数倍，尖锐得像要刺破耳膜。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翻涌，像被点燃的汽油，顺着血管烧向西肢百骸。
“我让你画辅助线！”
班主任的怒吼像闷雷炸响。
就在这时，王浩突然从座位上弹起来，几步冲到苏然身后，故意撞了他一下：“哟，吓傻了？
要不要哥哥帮你画啊？”
苏然的肩膀被撞得生疼，手里的粉笔“啪嗒”掉在地上。
那一瞬间，身体里的“汽油”好像被点燃了。
他猛地转过身，眼睛里像有火焰在烧。
王浩被他这眼神吓了一跳，随即又梗着脖子嗤笑：“怎么？
想打我？
就你这细胳膊细腿……”话音未落，苏然突然感觉右手掌心传来一阵灼痛。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却发现讲台上那本摊开的数学课本，封面不知何时冒出了一缕青烟。
“***！”
前排有人尖叫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课本上——青烟越来越浓，紧接着，火苗“腾”地一下窜了起来！
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泛黄的纸页，像有生命般迅速蔓延，转眼间就把半本课本卷进火海。
教室里炸开了锅。
“着火了！”
“快拿灭火器！”
“老师！
课本自己烧起来了！”
班主任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去拿讲台上的水杯，可杯子里的水泼过去，火苗非但没灭，反而“轰”地一声窜得更高，吓得他连连后退。
苏然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清楚地看到，那团火焰的形状很奇怪，不是随意燃烧的，而是……顺着他昨晚梦里那些符文的轨迹在跳动！
而且他能感觉到，有一股力量从自己的掌心源源不断地涌向火焰，那感觉就像……火焰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王浩早就吓得躲到了教室后排，指着苏然的手抖个不停：“是……是他！
刚才他盯着课本看了！
是他弄出来的火！”
这句话像冰锥一样扎进苏然心里。
他猛地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的灼痛感还在，皮肤却完好无损。
难道……难道是自己做的？
不可能！
人怎么可能凭空生火？
混乱中，不知是谁喊了句“快叫校警”，几个男生己经抄起扫帚想扑火，可刚靠近讲台就被热***退。
火焰舔舐着黑板边缘，发出“噼啪”的声响，教室里弥漫着焦糊的味道。
苏然的心跳得像要炸开，他想解释，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面孔都在扭曲，嘲笑变成了惊恐，议论变成了指责，那些目光像实质的刀子，把他钉在原地。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突然被推开。
两道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影逆光站在门口，身形挺拔，气场冷得像冰。
左边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金属仪器，仪器屏幕上正跳动着诡异的红色波纹。
右边的女人留着利落的短发，腰间别着一把看起来不像警棍的黑色短棍，眼神锐利如鹰，扫过教室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了嘴。
“异能波动确认。”
戴眼镜的男人推了推眼镜，目光精准地落在苏然身上，声音平静无波，“苏然同学，跟我们走一趟吧。”
苏然懵了：“你们是谁？
我不认识你们……我们是异能管理局的。”
短发女人上前一步，她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别紧张，你不是怪物，你只是……觉醒了。”
“觉醒？”
苏然喃喃重复这两个字，突然想起了昨晚的梦，想起了那些符文，想起了掌心的灼痛，还有眼前这团诡异的火焰。
戴眼镜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球，轻轻一抛，金属球在空中展开，变成一个巴掌大的银色圆盘。
他将圆盘对准火焰，按下侧面的按钮，圆盘瞬间释放出淡蓝色的光芒，光芒笼罩之处，火焰像被无形的手掐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滩黑色的灰烬。
全班人都看呆了，包括班主任在内，谁也说不出一句话。
“跟我们走，”戴眼镜的男人再次开口，语气里多了一丝不容置疑，“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
这个世界，远比你看到的要复杂。”
苏然看着自己的手心，那里的灼痛己经消失，却留下了一种奇异的温热感。
他又看了看周围惊恐的同学，看了看脸色煞白的王浩，突然觉得，这个待了三年的教室，好像一下子变得无比陌生。
“我……”他深吸一口气，心里的恐惧和茫然渐渐被一种莫名的冲动取代，“我跟你们走。”
短发女人点点头，转身率先走出教室。
戴眼镜的男人对苏然做了个“请”的手势，苏然攥紧了书包带，最后看了一眼黑板上那滩灰烬，跟着他们走出了教室。
走廊里空荡荡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然能听到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但他没有回头。
他不知道这两个自称“异能管理局”的人要带他去哪里，也不知道“觉醒”意味着什么，但他隐隐觉得，从课本燃烧起来的那一刻起，他那死水般的人生，好像真的要不一样了。
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车型很陌生，车身上没有任何标志。
短发女人打开后座车门，苏然犹豫了一下，坐了进去。
座椅是冰凉的真皮，靠背硬得像钢板。
戴眼镜的男人坐在副驾驶，短发女人开车。
车子平稳地驶出校门，汇入街道的车流。
苏然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我叫陈默，她是林岚。”
副驾驶的陈默转过头，递过来一瓶矿泉水，“正式介绍一下，我们隶属于国家特殊事务处理部，也就是对外所说的‘异能管理局’。
我们的职责，是寻找并引导像你这样的‘觉醒者’。”
“觉醒者……是什么？”
苏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心里的躁动。
“简单来说，就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人。”
陈默推了推眼镜，“人类的基因里隐藏着一种远古片段，在特定的契机下会被激活，从而获得超越常人的力量，这就是‘觉醒’。
你的能力看起来是操控火焰，属于元素系，很常见，但你的波动强度远超一般的初觉醒者。”
苏然愣住了：“所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样？”
“当然不是。”
开车的林岚终于开口，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全球目前登记在册的觉醒者超过十万人，只是为了避免引起恐慌，这些事一首被严格保密。”
十万人？
苏然的心狠狠一跳。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生活的世界背后，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个秘密。
车子拐进一条僻静的林荫道，最终停在一栋看起来像科研机构的白色建筑前。
建筑门口没有任何招牌，只有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守卫，看到车子后立刻敬礼。
“到了。”
陈默打开车门，“这里是我们的分部之一，接下来要对你进行一些基础检测，别担心，不疼。”
苏然跟着他们走进建筑，内部是简洁的金属风格，走廊两侧的房间门上标着“检测室A档案室”等字样，偶尔有穿着白大褂的人走过，看他的眼神带着好奇，却并不惊讶。
他们走进一间宽敞的检测室，房间中央有一个圆形的平台，周围布满了各种仪器。
陈默示意苏然站到平台上：“放松就好，仪器会扫描你的身体数据，确定你的异能属性和强度。”
苏然站上去，平台微微震动了一下。
周围的仪器突然亮起，发出淡蓝色的光芒，无数数据流在屏幕上飞速闪过。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扫描自己的身体，暖洋洋的，并不难受。
几分钟后，扫描结束。
陈默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挑了挑眉，看向林岚：“元素系（火），纯度87%，潜力评级A+……这小子有点东西。”
林岚的表情也严肃了些：“确实少见，初觉醒就有这数据，难怪刚才那把火那么凶。”
苏然听得一头雾水：“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很有天赋。”
陈默关掉仪器，“我们异能管理局旗下有一所专门培养觉醒者的学院，叫‘曙光学院’，位于昆仑山脉深处。
学院会教授你们如何控制异能，如何运用力量，毕业后可以选择加入我们，也可以回归普通人生活，但必须遵守保密协议。”
他顿了顿，看着苏然的眼睛：“以你的天赋，留在普通高中太可惜了。
有没有兴趣，去曙光学院看看？”
曙光学院？
昆仑山脉？
苏然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想起了高三教室里压抑的空气，想起了王浩的挑衅，想起了父母每次打电话时小心翼翼问起成绩的语气。
如果留在原来的世界，他大概会按部就班地参加高考，考一所普通的大学，找一份普通的工作，然后在平淡无奇中过完一生。
可现在，有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向他招手。
那里有和他一样的“觉醒者”，有神秘的异能，有未知的挑战……“我去。”
几乎没有犹豫，苏然说出了这两个字。
陈默和林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笑意。
“明智的选择。”
陈默递给苏然一个黑色的手环，“这是身份识别器，也是通讯器。
三天后我们会来接你，这段时间你可以准备一下，跟家里……嗯，你可以编个理由，比如被保送进了一所特殊的大学。”
苏然接过手环，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无比清醒。
他低头看着手环上闪过的微光，突然觉得，昨晚梦里那个模糊的声音好像清晰了许多。
它说：“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走出白色建筑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金红色。
苏然抬头望着被晚霞覆盖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好像还残留着一丝火焰的味道，那味道不再让他恐惧，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力量感。
他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但他知道，从今天起，他苏然的人生，再也不会像那本被烧毁的课本一样，在沉闷中化为灰烬。
有些东西，己经在他心里，真正燃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