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婷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她的大脑似乎处理不了眼前这超乎想象的场景，只是呆呆地看着桌上那盒满满的、仿佛在发光的幸运糖，又茫然地抬眼看看面前神色难辨的张韫辰。
全是……给她准备的？
什么意思？
她偷了将近一个学期的糖，担惊受怕，每次都得做足心理建设才敢溜进这间全是学霸气息的教室，结果他告诉她，这糖本来就是她的？
这比被他当场抓住、严厉斥责还要让她不知所措。
巨大的困惑和残留的羞窘让她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那几张掉在地上的糖纸也忘了捡。
张韫辰看着她这副完全懵掉的样子，像只被吓傻的兔子，红着眼睛，呆立原地。
他心里那点因为计划被打乱而产生的微妙不快，终于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他微微移开视线，语气依旧平淡，但似乎比刚才少了几分冰冷，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从高二下学期开始放的。”
他陈述道，目光落在那个糖盒上，“就在你第一次从我旁边跑过去，撞掉了我的卷子，然后塞给我一颗糖说对不起之后。”
李钰婷的瞳孔微微睁大。
她记得那次。
她抱着全班的练习册匆匆往办公室跑，转角没看路，结结实实撞到了一个人。
纸张雪片般飞了一地。
她慌得不行，抬头就看到年级第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当时觉得天都塌了。
手忙脚乱帮忙捡东西时，摸到口袋里有一颗昨天小卖部买的水果糖，想都没想就塞给他当作赔礼，然后飞快逃跑了。
她甚至不记得他当时有没有说什么。
“那糖……”张韫辰顿了顿，似乎在想怎么措辞，“味道还行。”
所以，他就开始在她可能会经过的路上，或者说，在他的抽屉里，放上一颗同样的糖？
李钰婷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快要盖过窗外遥远的喧闹。
她偷偷收集糖纸许愿，以为是自己小心翼翼守护的秘密，原来早就在别人的注视之下？
甚至……这本就是别人为她布下的风景？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细若蚊蚋，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不知道……对不起……我偷……不是偷。”
张韫辰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他终于重新看向她，目光里带着一种李钰婷看不懂的深邃，“说了，是给你的。”
他弯腰，将散落在地上的那几张糖纸一一捡起。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捡起那些皱巴巴、亮晶晶的糖纸时，动作仔细而认真，仿佛在对待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将捡起的糖纸，连同她手心里那张被泪水浸湿的，轻轻放在那个巨大的糖盒盖上。
五彩的糖纸堆在透明的盒盖上，下面是大片大片的同款糖果，在昏暗的光线下，形成一种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所以，”张一的目光落在那些糖纸上，声音低沉了些，“收集一百张糖纸，许愿……想和我并肩看榜？”
李钰婷的脸瞬间爆红，刚刚褪去的热度以更汹涌的姿态卷土重来。
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当时是怎么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的？
简首是羞耻度爆表！
她猛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脑袋缩进校服领子里，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就……就是……迷信……瞎说的……”教室里再次陷入安静。
夕阳又下沉了一些，光线变得更加柔和，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课桌和地面上，仿佛交织在一起。
过了好久，久到李一以为他不会再说话，准备再次道歉然后逃跑时，她听到他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差多少张？”
“啊？”
李钰婷一时没反应过来，懵懵地抬头。
张韫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糖盒盖上那一小叠糖纸：“凑够一百张，还差多少？”
李钰婷的大脑艰难地运转着，数了数自己带来的，又回想了一下自己那个宝贝铁盒里珍藏的数量，小声回答：“……加上今天的，还，还差十九张。”
张韫辰闻言，沉默了一下。
然后，在李钰婷震惊的目光中，他做出了一个让她终生难忘的举动。
他伸手，打开了那个巨大的糖盒的盖子。
霎时间，各种水果糖的甜香气息弥漫开来，浓郁得几乎醉人。
他修长的手指在里面随意地抓了一把。
五彩的糖果从他指缝间漏下，发出哗啦啦的清脆声响。
他拿出其中一颗，利落地剥开透明的玻璃糖纸，将圆滚滚的橙色糖果放进了自己嘴里。
然后，他将那张刚刚剥下来的、崭新发亮的糖纸，递到了李钰婷的面前。
脸颊一侧被糖果微微顶起，他说话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含糊，却依旧清晰：“现在，差十八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