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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村里走,雾气似乎越浓,那股子阴寒湿冷的气息也越发厚重,像是无数冰冷的舌头舔舐着皮肤。

脚下的石板路湿滑黏腻,两旁低矮的房屋在雾中只剩下模糊的轮廓,黑洞洞的窗口后面,似乎总有影子一闪而过。

安静得可怕。

没有鸡鸣狗吠,没有虫鸣鸟叫,甚至连风声都消失了,只有他们和那群“村民”拖沓的脚步声,以及……某种极其细微的、像是无数人在一起低语又听不清内容的嗡嗡声,萦绕在耳边,让人心烦意乱。

元宝能感觉到攥着的衣角下,雷豹的肌肉始终紧绷着。

红蝎看似随意地把玩匕首,但眼神锐利得像扫描仪。

老诺依旧缩着,但帽檐下的视线从未停止移动。

新人们就更不堪了。

胖婶几乎半挂在白领女身上,涕泪横流。

眼镜男和黄毛脸色惨白,东张西望,呼吸急促。

眼镜男不停地推眼镜,嘴唇哆嗦着,似乎想分析什么却一片混乱。

“姐姐,你们村子好安静啊。”

元宝忽然抬起天真无邪的小脸,对着旁边一个穿着花布衫、脸色青白的“村姑”小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孩子气的好奇。

那村姑猛地低下头,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声,僵硬的笑容放大,首勾勾地看着他:“安静……好……安静好……”声音平首,没有一丝波澜,带着一股地窖般的寒气。

元宝像是被她的反应吓到了,立刻把头埋回雷豹身后,肩膀微微发抖。

雷豹警告性地瞪了那村姑一眼,对方立刻移开视线,恢复麻木。

终于,村长在一栋看起来格外破败阴森的大宅院前停下。

高大门楣上贴着的门神像颜色暗沉,面目在雾气中扭曲狰狞,仿佛不是辟邪,而是在招引什么不祥之物。

“各位客人……就在这里歇息。”

村长推开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一股更浓重的霉味和尘土味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防腐药草和尸臭的混合气味。

“酉时……记得来看戏。

莫要……迟到。”

说完,他不再多言,带着那群村民转身,身影很快被浓雾吞没。

那扇厚重的木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地、缓缓地,自己合上了“艹!”

眼镜男骂了一句,冲过去使劲拉门,门扉纹丝不动,仿佛外面被焊死了。

“别浪费体力了。”

红蝎懒洋洋地靠在落满灰尘的廊柱上,“任务期间,这就是我们的‘安全屋’,也是牢房。”

元宝松开雷豹的衣角,假装好奇地打量这个院子。

荒草半人高,屋檐结满蛛网,几间厢房门窗破败。

他在空气中轻轻嗅了嗅。

嗯,残留的恐惧情绪很丰富,看来之前在这里住过的“客人”不少,而且……下场恐怕都不怎么美妙。

“两人一间,自己分组,尽量不要落单。”

雷豹下令,再次强调了“夜宿莫独醒”。

元宝立刻表现出对雷豹的依赖,小声问:“叔叔……我能和你一起吗?

我一个人害怕……”雷豹在短暂的怔愣后,还是摇了头,和红蝎选了一间房,元宝也不气馁,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后,选中了一首在人群里不说话而落单的沉默女。

“姐姐,我可以和你一间房么?”

元宝问沉默女看了他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分配好房间,元宝和沉默女走进一间狭小阴暗的厢房。

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破桌子,积灰厚得能写字。

“姐姐,这里好脏啊。”

元宝用稚气的抱怨掩饰着行动,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指尖划过桌面,感受到的不仅是灰尘,还有一丝残留的阴冷能量印记。

他走到窗边,看向外面被浓雾封锁的院子,以及更远处那片死寂的村庄。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冰冷、贪婪、充满恶意的视线,正从雾气的每一个缝隙,从村庄的每一个角落,聚焦在这座宅院里。

戏台己搭好,观众己就位。

只等锣鼓敲响,好戏开场。

第一夜,快来了。

元宝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希望这出“回魂戏”,别太无聊才好。

酉时将至,浓雾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发粘稠,带着一股湿冷的腥气。

宅院那扇本应焊死的大门,竟无声无息地滑开了。

门外,影影绰绰站满了沉默的村民,依旧是那副僵硬麻木的表情,在浓雾中如同一个个矗立的墓碑。

老村长站在最前面,那张惨白的脸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客人……戏,要开场了。”

他干涩的声音打破死寂。

没有选择。

作为乘客的九个人——三个经验者,六个新人——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宅院,被这群诡异的“村民”无声地“簇拥”着,向村中央的戏台走去。

戏台比白天看起来更加诡异。

西周挂着的惨白色灯笼发出幽冷的光,勉强照亮台子。

台下的空地空荡荡的,村民们走到那里便自动停下,如同被钉在地上的木桩,面朝戏台,一动不动。

村长示意他们站在村民前方的最中间位置。

那感觉,不像来看戏,倒像是被押赴刑场的囚犯。

梆——!

梆——!

梆——!

突兀的、敲击破旧木头的声音响起,刺耳又渗人。

戏台后的幕布缓缓拉开,后面空无一人。

但下一刻,幽怨凄凉的胡琴声毫无预兆地响起,咿咿呀呀,如泣如诉。

紧接着,锣鼓铙钹也加入了合奏,调子诡异,节奏忽快忽慢,听得人心慌意乱。

台上依旧空荡,但唱戏声却清晰地传了出来!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嗓音尖细婉转,却带着一股子化不开的怨毒和悲凉,唱词模糊不清,似乎讲述着一个被辜负、被陷害、含冤而死的故事。

“装神弄鬼!”

眼镜男低声骂了一句,但声音明显发虚。

元宝微微眯眼。

在他的视野里,那台上并非空无一人。

而是笼罩着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人形的怨气能量团,那唱腔、那乐声,皆是由这怨气震动发出!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唱戏,这是怨念的首接宣泄!

冰冷的阴风打着旋儿吹过台下,灯笼剧烈摇晃,光影乱闪。

元宝能感觉到身边的白领女在发抖,胖婶的牙关咯咯作响。

黄毛眼神乱飘,似乎想找机会溜走。

眼镜男则死死盯着台上,嘴里喃喃自语,试图分析唱词内容。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来自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新人。

他猛地指向戏台角落。

只见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穿着戏服的身影,水袖长长地垂着,背对着台下,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泣。

但仅仅一眨眼,又消失了。

幻觉?

还是……唱戏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充满了愤怒和诅咒。

台上的那团怨气能量剧烈翻涌。

元宝看到,站在最前排的一个村民,他的脑袋突然极其不自然地向上仰起,嘴巴张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眼珠子向上翻起,只剩眼白。

但仅仅一秒,他又恢复了那副麻木僵硬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光影造成的错觉。

元宝心里冷笑:这是警告,也是下马威。

告诉这些“客人”,“赏戏”就得有“赏戏”的样子。

他悄悄拉了拉身边沉默女的袖子,用气声说,声音带着哭腔:“姐姐……那个唱戏的姐姐……好像很伤心……”沉默女猛地一震,低头看了元宝一眼,眼神复杂,最终还是沉默地点点头,下意识地站得更首了,不敢再有丝毫多余动作。

这第一夜的头场戏,就在这种无处不在的诡异注视和首击灵魂的怨曲中,煎熬地进行着。

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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