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开门!
奉夫人之命,搜查逃奴!”
粗嘎的男声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拍门声,如同惊雷般在冷院死寂的夜空中炸响,也狠狠砸在翠竹的心上。
她手里的柴火“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溅起几点火星。
灶膛里刚燃起的微弱火苗,映照着她瞬间惨白如纸的脸,眼中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她猛地回头看向木板床上的沈清璃(林晚)——小姐刚刚换上干衣服,裹着薄被,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脸颊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
夫人的人,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小姐……”翠竹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她该怎么办?
开门?
外面的人凶神恶煞,小姐这个样子……不开门?
这破门根本挡不住他们!
木板床上,沈清璃(林晚)被这巨大的声响震得意识回笼了一瞬。
肺部撕裂般的疼痛和喉咙的腥甜感让她几乎窒息,但求生的本能让她强行压下了咳嗽的冲动。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只能看到翠竹惊慌失措的背影和门外晃动的火把光影。
搜查逃奴?
呵,好拙劣的借口!
王氏的动作,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
这分明是张嬷嬷回去告状后,王氏派来灭口和确认她“死亡”的爪牙!
“再不开门,我们就撞门了!”
门外另一个声音不耐烦地吼道,紧接着是更猛烈的撞击声,那本就摇摇欲坠的院门发出不堪重负的***。
翠竹吓得一哆嗦,求助般地看向沈清璃(林晚)。
沈清璃(林晚)用尽力气,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翠竹不要开门。
她不能坐以待毙!
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或者制造混乱!
她的大脑在剧痛和昏沉中飞速运转。
身体虚弱到极点,硬拼是死路一条。
装死?
王氏的人不亲眼确认她的“尸体”恐怕不会罢休。
示弱求饶?
只会让敌人更加肆无忌惮!
目光扫过屋内,简陋得可怜。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墙角那个破旧的木箱上——那是翠竹刚才翻出干衣服的地方。
“翠……竹……”她用气声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手指极其微弱地指向那个木箱,然后做了一个“翻找”的动作。
翠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小姐是让她……继续找东西?
虽然不明白用意,但她对小姐的命令有着近乎本能的服从。
她立刻扑到木箱前,手忙脚乱地翻找起来,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嘴里还带着哭腔大声念叨:“小姐的药呢?
我记得明明放在这里的……没有药可怎么办啊……”门外的撞击声停顿了一下,似乎被屋内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里面在干什么?
磨磨蹭蹭的!”
粗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狐疑。
就在这时,沈清璃(林晚)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强忍着,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阵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的剧烈咳嗽!
这咳嗽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咳咳咳……呕……”她甚至故意逼出一点带着血丝的唾沫,溅在冰冷的床沿上。
“撞开!”
门外的人显然失去了耐心。
“砰!
哗啦——!”
本就腐朽的院门门栓应声断裂,两扇破门板被粗暴地踹开,重重拍在两侧的土墙上,激起一片灰尘。
三个穿着侯府护院服饰、手持棍棒和火把的壮汉,簇拥着一个婆子闯了进来。
火把的光瞬间照亮了这间破败的正屋,也照亮了床上蜷缩着、咳得撕心裂肺的沈清璃(林晚),以及跪在木箱旁、吓得瑟瑟发抖的翠竹。
为首的护院头目,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目光锐利地扫视屋内。
当他看到床上那个瘦弱不堪、咳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少女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就是张嬷嬷口中那个“变成厉鬼”、凶狠反击的三小姐?
怎么看都像是个随时会断气的病秧子!
他身后的婆子,正是白天被沈清璃(林晚)吓跑的张嬷嬷!
此刻她脸上还残留着惊惧,但更多的是一种狐疑和狠厉。
她躲在护院身后,探着头,死死盯着床上的沈清璃(林晚),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出“厉鬼”的证据。
“三……三小姐?”
刀疤头目沉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试探。
沈清璃(林晚)仿佛没听见,依旧沉浸在剧烈的咳嗽中,身体蜷缩成一团,薄被下的肩膀剧烈颤抖,每一次咳嗽都像是生命的最后挣扎。
她故意将沾着血丝的嘴角暴露在火光下。
翠竹这时才“反应过来”,连滚爬爬地扑到床边,用身体挡住沈清璃(林晚),对着闯进来的人哭喊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小姐病得快死了!
求求你们,别吓唬小姐了!
要找什么逃奴,你们去别处找啊!
这里只有我和小姐……病得快死了?”
张嬷嬷尖着嗓子,眼神闪烁,“我看是装神弄鬼吧!
下午在柴房,她可凶得很!”
她指着沈清璃(林晚)手臂上被绳索勒出的淤痕,“看!
这就是证据!
她打伤了老身!”
刀疤头目的目光落在那些淤痕上,又看向沈清璃(林晚)咳得通红的、满是病态的脸颊和干裂的嘴唇。
一个病得快死的人,能打伤张嬷嬷?
他心中疑窦丛生。
“搜!”
刀疤头目一挥手,不再废话。
两个护院立刻如狼似虎地开始在屋内翻找起来。
破桌子被掀翻,凳子被踢开,墙角那点可怜的杂物被粗暴地拨弄。
翠竹藏在木箱底层的几个铜板和一小块碎布头也被翻了出来。
张嬷嬷则趁机凑到床边,想仔细看清楚沈清璃(林晚)的状况。
她伸出手,想去掀开薄被。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被角时,沈清璃(林晚)猛地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身体剧烈地一弹,一口带着明显血丝的唾沫“噗”地一声,不偏不倚,正好喷在了张嬷嬷伸过来的手背上!
温热、粘稠、带着腥气的触感让张嬷嬷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嗷”地一声尖叫着缩回手,看着手背上那抹刺眼的猩红,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血……血!
她吐血了!
她得了痨病(肺结核)!”
张嬷嬷惊恐万状地尖叫起来,连连后退,仿佛沈清璃(林晚)是什么洪水猛兽。
在这个时代,痨病几乎等同于绝症,而且传染性极强!
“痨病?!”
那两个正在翻找的护院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嫌恶和恐惧的神色。
刀疤头目的脸色也变了,他看向床上那个依旧在痛苦咳嗽、嘴角带血的少女,眼神复杂。
如果真是痨病,那别说抓人了,靠近都嫌晦气!
“头儿……这……”一个护院迟疑地看向刀疤头目。
刀疤头目眉头紧锁。
夫人(王氏)的命令是确认三小姐的情况,必要时……但如果是痨病,这差事就棘手了。
他厌恶地看了一眼张嬷嬷手背上的血迹,又看了看床上气息奄奄的沈清璃(林晚),最终挥了挥手:“走!
回去禀报夫人!”
他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
痨病鬼,沾上就晦气!
三个护院如蒙大赦,立刻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冷院。
张嬷嬷更是吓得魂不附体,连滚爬爬地跟在后面,连手背上的血都忘了擦。
冷院再次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沈清璃(林晚)压抑而痛苦的咳嗽声,以及翠竹劫后余生、压抑的啜泣声。
“小姐……小姐您怎么样?”
翠竹看着沈清璃(林晚)嘴角的血迹,吓得魂飞魄散。
沈清璃(林晚)终于停止了那要命的咳嗽,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尖锐的疼痛。
刚才那番表演,几乎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她知道,痨病这个借口暂时唬住了他们,但以王氏的狠毒和多疑,绝不会轻易相信。
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
更糟糕的是,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在急剧恶化。
刚才咳出的血丝不是装的,是真实的!
肺部如同被火焰灼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身体忽冷忽热,意识又开始模糊。
失温、肺部感染、可能的内出血……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凶险百倍!
“水……药……”她气若游丝。
翠竹连忙端来灶上刚烧好、还滚烫的热水,又急得团团转:“药……药……小姐,我们没有药啊……”沈清璃(林晚)的意识在灼热和冰冷的交替中沉浮。
她需要抗生素,需要消炎药……可这里什么都没有。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
难道她刚逃过沉塘和毒蛇,就要死在这该死的感染上?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陷入黑暗时,她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紧握的右手掌心,那一点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乳白色光点,再次一闪而逝。
同时,一股比之前稍明显一丝的暖流,极其缓慢地从掌心渗入,流向她灼痛的胸口。
这一次,她清晰地感觉到,那暖流所过之处,肺部那撕裂般的剧痛,似乎……极其微弱地,减轻了那么一丝丝?
是幻觉吗?
还是……这具身体在濒死状态下产生的错觉?
她努力想集中精神去感受,但身体的极度虚弱和持续的高热让她无法思考。
就在这时,她模糊的视线扫过刚才被护院翻乱的墙角杂物堆,那里散落着几片被踩碎的、干枯的草药叶子——那是之前翠竹偷偷藏起来,准备给她煎了治风寒的廉价草药。
然而,在那堆破碎的草药旁边,她似乎看到了一小段……极其眼熟的、碧绿色的、细长的东西?
像是什么东西蜕下的皮?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
是那条竹叶青的蛇皮?!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