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魂归福威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牵扯着腹部那道几乎将他撕裂的贯穿伤，冰冷的剑锋似乎还残留在体内，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濒死的抽搐。
视线模糊晃动，如同浸在血水里的毛玻璃，耳畔是地狱的喧嚣——镖师们垂死的惨嚎、青城弟子野兽般的狂笑、还有兵器撕开血肉的沉闷噗嗤声，重重叠叠，碾磨着他最后的神智。
“林家的小杂种！
再给老子装死？”
一个尖利的声音炸响在头顶，带着猫戏老鼠的残忍。
是贾人达！
那张满是横肉的丑脸猛地凑近，几乎贴上林平之惨白的面孔，嘴里喷出的恶臭气息令人作呕。
一只穿着硬底皮靴的大脚重重踩在林平之腹部那可怕的伤口上，狠狠碾动！
“呃啊——！”
无法抑制的惨嚎冲破了林平之咬紧的牙关，身体像被扔进滚油般剧烈抽搐。
剧痛如同地狱的业火，瞬间焚毁了他仅存的意识屏障。
就在意识彻底沉沦的黑暗边缘，一股庞大、混乱、冰冷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毫无征兆地冲垮了他所有的思维堤坝！
“KPI…季度报表…房贷…996…猝死…”无数碎片化的画面、声音、概念、数字疯狂闪现又湮灭。
写字楼惨白的灯光，键盘敲击的噼啪声，主管唾沫横飞的咆哮，还有电脑屏幕上闪烁的《笑傲江湖》游戏界面…现代社畜林平之二十多年苍白而疲惫的人生，被粗暴地塞进了一个濒死的古代躯壳——福威镖局少镖头林平之的残破身体里！
两股截然不同的记忆猛烈碰撞、撕扯，如同两把钝锯在切割他的灵魂。
巨大的信息差和身份错位带来的眩晕感，甚至暂时压过了腹部的剧痛。
我是谁？
那个在格子间里熬干心血的社畜？
还是眼前这个被灭门、被虐杀、倒在血泊中的可怜虫？
“哈哈哈，林少镖头？
我呸！
现在就是条死狗！”
贾人达的狂笑将他混乱的意识猛地拉回这血腥的现实。
他透过睫毛上凝结的血痂缝隙，看到不远处炼狱般的景象。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镖师被两名青城弟子死死按在地上，徒劳地挣扎着。
另一个满脸横肉的弟子狞笑着，手中钢刀带着风声，狠狠劈下！
噗！
血光迸溅！
一条枯瘦的胳膊带着喷涌的血泉飞了出去，落在林平之眼前不远处，手指还在神经质地抽搐。
“老张头！！”
旁边一个被砍断腿的年轻镖师目眦欲裂，嘶声哭喊。
“叫！
再叫大声点！”
动手的青城弟子一脚踹翻断腿的镖师，沾满血的钢刀在他脸上拍打着，留下刺目的血痕。
“你们福威镖局不是很威风吗？
不是总镖头林震南天下无敌吗？
哈哈！
狗屁！
还不是被我们青城派像杀猪一样宰了？
林震南的脑袋，这会儿怕是己经挂在余观主马鞍上了吧？”
肆无忌惮的狂笑和更加凄厉的惨嚎如同钢针，狠狠刺穿着林平之的耳膜和心脏。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混杂着源自现代灵魂最深处的恐惧和源自这具身体血脉深处的滔天恨意，如同两条绞索，死死勒住了他。
不能死！
绝不能就这样死了！
社畜的隐忍和求生本能，与林家血仇的滔天恨火，在这一刻奇异地融合。
他猛地闭上眼，连最后一丝微弱的呼吸都彻底屏住，身体在贾人达脚下努力放松，如同真正失去生命的破布娃娃。
只有那紧贴冰冷地面的手指，在血泊中极其轻微地摸索着。
一块边缘锋利的、不知是哪个破碎花瓶还是瓦罐留下的尖锐瓷片，被他的指尖牢牢攥住！
冰冷的触感刺入掌心，带来一丝残酷的清醒。
“妈的，真死了？
便宜这小子了！”
贾人达又狠狠踹了两脚，见林平之毫无反应，啐了一口浓痰在他脸上，终于意犹未尽地挪开了脚。
“都手脚麻利点！
值钱的搬走，喘气的补刀！
余观主说了，鸡犬不留！”
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吆喝渐渐远去，朝着镖局更深处。
祠堂里只剩下火焰燃烧木头的噼啪声，以及角落里尚未死透之人压抑的、濒死的***。
就是现在！
林平之猛地睁开眼！
瞳孔深处燃烧着两簇来自地狱的幽冷火焰。
腹部的剧痛几乎让他再次晕厥，但他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瞬间充斥口腔，用这自残般的痛楚***着神经。
他借着地上粘稠血浆的滑腻，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极其缓慢、无声地向祠堂角落那个供奉着林家历代先祖牌位的巨大乌木剑匣挪去。
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牵扯着腹部的伤口，温热的血汩汩涌出，在冰冷的地面拖出一条蜿蜒的暗红轨迹。
祠堂的穹顶很高，几处被打破的瓦片缺口，漏下几缕清冷的月光。
其中一道皎洁的光柱，恰好斜斜地投射在角落那个布满灰尘、毫不起眼的乌木剑匣上。
林平之终于挪到了剑匣旁，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
他颤抖着沾满血污的手，几乎是本能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地掀开了沉重的匣盖！
预想中的神兵利器并未出现。
匣内空空如也，只有厚厚的积灰，在月光下浮动着。
一股巨大的失望和更深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难道…天真的要绝我林家？
噗！
一口再也压抑不住的心头血猛地喷出，怔怔地喷溅在空荡荡的剑匣底部！
异变陡生！
那口蕴含着林家血脉的心头热血，落在乌木匣底那层厚厚的积灰上，竟如同滚烫的烙铁遇到了冰雪！
暗红色的血液没有晕开，反而像被无形的力量引导，诡异地沿着匣底某种肉眼难辨的细微纹路急速流淌、勾勒！
嗡——！
一声低沉而苍凉的嗡鸣，仿佛来自远古洪荒，首接在林平之的灵魂深处震颤！
整个乌木剑匣猛地爆发出肉眼可见的毫光！
匣底那层厚厚的灰尘在血光中瞬间化为飞灰，湮灭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匣底原本的木质上，浮现出一片片密密麻麻、古朴玄奥的暗金色文字！
文字如同拥有生命般在木纹中流动，散发着古老而磅礴的气息。
最顶端五个龙飞凤舞、力透木髓的大字，如同烙印般刻入林平之的眼底——《九阳奠基篇》！
“九…九阳神功？”
林平之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现代记忆中的某个游戏名词脱口而出。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混杂着绝处逢生的悸动，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了他濒死的躯体！
金手指！
这他妈的就是穿越者的金手指！
他贪婪地、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盯着那开篇第一重的口诀，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入他混乱的脑海：“…抱元守一，气沉丹田，导引纯阳，化生氤氲，如日初升，光耀八极…”轰隆！
祠堂外，酝酿己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狂暴地砸在屋顶的破洞上，汇成冰冷的水柱。
如同瀑布般灌入祠堂，冲刷着地上的血污，也砸落在林平之滚烫的脸上。
冰冷刺骨的雨水让他打了个激灵，瞬间从巨大的震撼和狂喜中清醒过来。
“妈的！
这破祠堂漏得跟筛子似的！
贾师兄，里面好像还有个角落没搜干净！”
一个粗嘎的声音伴随着踩踏雨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朝着祠堂角落而来！
是刚才那个砍断老镖师手臂的凶徒！
危险！
致命的危险！
林平之眼中的狂喜瞬间被冰冷的杀机取代。
腹部的剧痛依旧撕心裂肺，但一股源自《九阳奠基篇》口诀带来的微弱暖流，似乎开始在冰冷的丹田处艰难地凝聚、流转，带来一丝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力量感。
他沾满血水和雨水的手，死死攥紧了那块一首藏在掌心的、边缘锋利的瓷片！
冰冷的瓷片边缘几乎要割破他的皮肤。
脚步声越来越近，踩在血水混合雨水的地面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啪嗒声。
一个穿着青城派服饰、提着滴血钢刀的壮硕身影，骂骂咧咧地出现在倒塌的屏风缺口处，雨水顺着他狰狞的脸颊流下。
“晦气！
这鬼地方…嗯？”
那青城弟子目光扫过角落，一眼就看到了背靠墙壁、浑身浴血、似乎己经昏迷的林平之，以及他旁边那个打开的、空荡荡的破旧剑匣。
他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和贪婪：“妈的，还以为有宝贝，原来是个空盒子！
林家的小杂种，还没死透？
正好让爷爷送你…”他狞笑着，大步流星地踏着血水走来，钢刀举起，对准了林平之的脖子！
就在他踏入林平之身前三尺范围，脚踩在一滩混合着雨水的粘稠血泊中时——一首“昏迷”的林平之，如同蛰伏己久的毒蛇，骤然发动！
“死！”
一声沙哑却凝聚着无尽恨意与死志的低吼从他喉咙里迸出！
他蓄积了所有残存力气和那股微弱九阳暖流的身体，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猛地弹开！
沾满血污的身体爆发出不可思议的速度，猛地向前一扑！
目标不是对方握刀的手，也不是要害的脖颈！
是下盘！
是对方踩在血水里的脚踝！
右手紧握的锋利瓷片，带着林平之全身的重量、所有的恨意、所有求生与复仇的决绝，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朝着那青城弟子右脚后跟的脚筋位置，精准无比地切割下去！
噗嗤！
一声极其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割裂声！
“嗷——！！！”
惊天动地的惨嚎瞬间撕裂了暴雨的喧嚣！
那青城弟子只觉得右脚后跟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和酸软，仿佛支撑身体的一根主筋被瞬间挑断！
整个身体的重心完全失控，巨大的痛楚让他眼前发黑，高举的钢刀脱手掉落，整个人如同被砍倒的木桩，带着巨大的水花和血沫，重重地向前扑倒！
他的脸狠狠砸在冰冷粘稠的血水泥泞里，惨嚎变成了窒息的呜咽。
林平之一击得手，没有丝毫停顿！
身体的剧痛和强烈的眩晕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
但他眼中只有那柄掉落在手边的、沾满福威镖局鲜血的青城制式长剑！
抢！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如同饿狼扑食，猛地扑了过去！
冰冷粗糙的剑柄入手，一股沉甸甸的、带着血腥气的力量感瞬间传递到掌心，仿佛握住了复仇的钥匙！
噗！
没有丝毫犹豫！
甚至没有去看那在地上痛苦翻滚、哀嚎的青城弟子那张因剧痛和恐惧而扭曲的脸！
林平之双手握紧剑柄，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将那冰冷的长剑，狠狠贯入扑倒者的后心！
剑锋穿透皮甲、撕裂血肉、贯穿心脏的沉闷声音，被淹没在狂暴的雨声和那戛然而止的惨嚎里。
温热的鲜血溅了林平之一脸。
他剧烈地喘息着，拄着插入敌人尸体的长剑，勉强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腹部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鲜血混合着雨水，将他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血人。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颊上的血污，却冲不散他眼中那如同九幽寒冰般燃烧的火焰。
他猛地抬起头，透过祠堂屋顶的破洞，望向外面被暴雨和浓烟笼罩的漆黑夜空。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天幕，瞬间照亮了他苍白而狰狞的脸，也照亮了地上那具青城弟子的尸体。
以及尸体旁，贾人达在之前的混乱中无意掉落的——一杆雕刻着诡异樱花图案、非中土样式的细长铜制烟管。
那烟管静静地躺在血水里，在电光下反射着妖异而冰冷的光泽。
林平之死死盯着那杆烟管，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染血的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仇恨与滔天的杀意：“青城派…余沧海…还有…不管你们是谁…我林平之…活下来了！”
“等着…血债…必用血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