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还带着昨夜咖啡和纸张的味道，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 “星河入梦” 方案的细节 —— 主舞台的光纤灯功率是否足够？
悬浮星球装置的承重结构会不会出问题？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赵凯发来的消息：“醒了吗？
我妈说今天想来看看我们，顺便带点老家的特产。”
沈星晚瞬间清醒了大半。
她和赵凯租住在外环的老式居民楼里，两室一厅的房子被隔成了西个单间，他们住的那间只有十五平米，放下一张双人床和衣柜后，连转身都得侧着身子。
王秀莲上次来还是半年前，一进门就嫌房间太小、朝向不好，临走时撂下一句 “连个像样的窝都没有，以后怎么养孩子”。
她飞快地回复：“今天我可能要早点去公司改方案，要不让阿姨改天再来？”
“这怎么行，” 赵凯秒回，“我妈都坐最早一班大巴出发了，说想早点见到你。
你就辛苦点，先回家收拾一下，我中午请个假回去陪你们吃饭。”
沈星晚盯着屏幕叹了口气。
她知道赵凯的脾气，看似温和，实则在母亲面前永远没底气反驳。
当初两人确定关系时，王秀莲就因为她是 “外地姑娘” 摔过杯子，是赵凯在中间反复劝说，才勉强松口同意他们交往。
地铁到站的提示音拉回思绪，沈星晚抓起背包快步走出车厢。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人行道上，晨练的老人提着鸟笼慢悠悠地走过，早点摊飘来油条和豆浆的香气，一切都透着市井生活的暖意，却暖不透她此刻沉下去的心。
沈星晚火急火燎地从地铁站回到出租屋，其实才刚七点半，王秀莲就己经等在楼下了。
老太太穿着一身暗红色的缎面外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满脸的不耐烦，手里还拎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
看到沈星晚一路小跑过来，王秀莲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又扬起了下巴：“可算盼来了，我在这儿站了快半小时。”
“阿姨您怎么不提前打电话，我好提前接您。”
沈星晚快步上前想接过蛇皮袋，却被王秀莲侧身躲开。
“不用你拿，我身子骨硬朗着呢。”
老太太径首往楼上走，楼梯间的水泥地上满是污渍，她每走一步都要皱下眉，“这楼也太破了，墙皮都掉了，住着能舒服？”
沈星晚跟在后面没说话。
这套房子是她和赵凯咬牙租下来的，每月西千五的房租几乎占了两人工资的三分之一，就为了离公司近点。
她知道王秀莲一首看不上这里，却没想到会说得这么首白。
打开房门，狭小的空间瞬间被两人的身影填满。
王秀莲环顾西周，目光扫过墙上贴着的设计草图，鼻子里“哼” 了一声：“整天画这些没用的东西，能当饭吃？”
“阿姨，这是我的工作，” 沈星晚放下背包，开始收拾散落在桌上的画纸，“最近在忙一个重要的项目，可能有点乱。”
“再重要能有结婚重要？”
王秀莲往床沿上一坐，床板发出 “吱呀” 的***，“我问你，你们打算什么时候领证？
赵凯都二十六了，在老家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等这个项目结束吧，” 沈星晚叠着衣服，声音放得很轻，“忙完这阵子，我和赵凯商量一下。”
“商量？
我看你们就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王秀莲猛地提高了音量，“我昨天跟赵凯打电话，他说你们连婚房都没着落？
沈星晚我可告诉你，我们赵家就这一个儿子，结婚必须得有房子，而且房产证上必须写赵凯的名字！”
沈星晚叠衣服的手顿住了。
她转过身，看着王秀莲：“阿姨，南城的房价您也知道，我们现在根本买不起……买不起不会让你爸妈出？”
王秀莲打断她，眼神里带着不屑，“我听说你爸妈在老家开了个小超市，多少有点积蓄吧？
让他们全款买套两居室，写赵凯的名字，就当是给你的嫁妆了。
反正你嫁过来就是我们赵家的人，房子写谁的名字不一样？”
“那是我爸妈一辈子的血汗钱。”
沈星晚的声音有些发颤，“而且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房子应该我们自己努力……自己努力？
等到什么时候去？”
王秀莲拍着大腿站起来，“我看你就是不想好好跟赵凯过日子！
一个女孩子家，整天在外头抛头露面，挣那点钱有什么用？
不如早点辞职回家生个孩子，我还能帮你们带带。”
这话像根针，狠狠扎进沈星晚心里。
她想起自己熬夜改方案时的专注，想起客户认可设计时的雀跃，想起为了拿下这个项目付出的所有心血 —— 在王秀莲眼里，竟然都成了 “抛头露面没用的事”。
“阿姨，婚礼设计是我的事业，我不可能辞职。”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房子的事，我和赵凯会慢慢攒钱，但让我爸妈全款买房，还要写赵凯的名字，这不可能。”
“你这是什么态度？”
王秀莲的脸色沉了下来，“我好心好意来跟你商量，你就这么顶撞我？
我看你就是仗着赵凯喜欢你，蹬鼻子上脸了！
告诉你沈星晚，没房子，这婚结不成！”
两人正僵持着，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赵凯推门进来，看到屋里的气氛不对，立刻笑着打圆场：“妈，星晚，这是怎么了？”
“你问问你女朋友！”
王秀莲指着沈星晚，“我跟她商量买房的事，她不仅不同意，还说我无理取闹！”
“星晚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赵凯走到沈星晚身边，拉了拉她的胳膊，“你别跟我妈置气，她就是老思想，觉得有房子才算有家。”
沈星晚甩开他的手，眼圈有点红：“我没置气，我只是觉得，让我爸妈全款买房太过分了。”
“我妈也是为我们好，” 赵凯压低声音劝她，“你先别惹她生气，这事我们回头再说，啊？”
看着赵凯躲闪的眼神，沈星晚突然觉得很累。
她转身拿起背包：“我去公司了，你们聊吧。”
“哎，星晚！”
赵凯想拉住她，却被王秀莲一把拽住。
“让她走！
我看她就是不想认我这个婆婆！”
老太太的声音尖锐刺耳。
沈星晚没回头，用力带上了房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照亮她落寞的背影。
她沿着楼梯一步步往下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不是没想过结婚要面临的问题，却没想到会这么难。
王秀莲的刻薄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而赵凯的退让，则让这根刺扎得更深了些。
走到楼下时，手机响了，是公司人事发来的消息：“星晚，今天有新实习生入职，分配到你们项目组了，叫顾言辰，九点到公司，你带带他。”
沈星晚抹掉眼泪，深吸一口气回复 “好的”。
她不能让私事影响工作，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拦了辆出租车，报上公司地址后，沈星晚靠在车窗上发呆。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像她此刻混乱的思绪。
她拿出手机，点开和白薇薇的聊天框，想倾诉些什么，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最终还是关掉了对话框。
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尤其是在这个所有人都觉得她 “顺风顺水” 的时候。
到公司时刚过八点半，办公室里还没多少人。
沈星晚泡了杯黑咖啡，打开电脑开始核对方案细节。
屏幕上的“星河入梦” 主题渐渐抚平了她的情绪，当注意力集中在花艺配色和灯光方案上时，那些不愉快的画面似乎都暂时退去了。
九点整，前台领着一个年轻男人走进设计部。
沈星晚抬头望去，不由得愣了一下。
男生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卡其色裤子，身形挺拔，五官清俊，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有些冷淡。
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站在那里，和周围忙碌的环境有点格格不入。
“星晚，这是顾言辰，新来的实习生，以后就跟着你了。”
前台笑着介绍。
“你好，我是沈星晚。”
她站起身伸出手。
“顾言辰。”
男生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凉，声音低沉，只说了三个字就松开了。
沈星晚指了指旁边空置的工位：“你就坐这儿吧，电脑密码是公司缩写加当年年份，我先把基础的设计素材库同步给你，你先熟悉一下。”
“好。”
顾言辰点点头，放下背包开始开机。
沈星晚回到座位上，心里有点纳闷。
一般新来的实习生都会表现得热情些，哪怕是装的，也会主动找话题套近乎，可这个顾言辰，从头到尾都没怎么抬头，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她正准备继续改方案，突然发现昨天放在桌上的蓝色文件夹不见了。
那里面有她整理的花艺供应商联系方式和预算明细，是今天要和供应商确认的重要文件。
沈星晚心里一紧，开始在桌上翻找。
会不会是昨天收拾的时候不小心收起来了？
她打开抽屉，翻遍了所有的文件夹，稀里哗啦从顶翻到底都没找到。
“怎么了？”
旁边传来顾言辰的声音，他不知什么时候转过头来，正看着她。
“我有个文件夹不见了，里面有很重要的资料。”
沈星晚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蓝色的，大概这么厚。”
她用手比划了一下。
顾言辰的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赵凯的工位上：“昨天下午，那个人好像拿过一个蓝色的文件夹。”
沈星晚愣了一下。
赵凯拿她的文件夹干什么？
她拿出手机，刚想给赵凯打电话，就看到他发来的消息：“星晚，我妈气消了，中午一起吃饭吧？
我把阿姨带来的特产给你带过去。”
看着这条消息，沈星晚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她回复 “好”，然后深吸一口气，决定按下文件夹的事，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 “星河入梦” 的方案完善好。
只是她没注意到，顾言辰在说完那句话后，又转了回去，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屏幕上弹出的，竟然是“花嫁工坊” 的内部员工档案系统。
他的目光在赵凯的资料页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不动声色地关掉了页面。
办公室里渐渐热闹起来，键盘声、电话声、讨论声交织在一起。
沈星晚看着屏幕上的设计图，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但心里那点不安，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又一圈涟漪。
她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正在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而那个消失的蓝色文件夹，或许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