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亲手废我灵根时，整个宗门都在欢呼。“叛徒林清漪，滚出山门！
”五年后魔教大举入侵，护山大阵濒临破碎。小师妹跪在我隐居的茅屋前哭求：“师姐，
只有你能救宗门！”我慢条斯理擦着剑：“当日你们逼我顶罪时，可想过今日？
”掌门浑身浴血冲来：“清漪，宗门错了！”看着他们绝望的脸，我轻笑捏碎传讯玉符。
十万魔军齐跪：“恭迎尊主出山！”01[师尊，您当真要废我修为？]我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连一丝波纹也无。灵霄大殿冰冷的地砖寒意刺骨。隔着几丈远，跪着。
师尊玄玉真人高坐云台，面沉似水。他宽大的白色道袍袖口垂落，纹丝不动。
像一尊无情的玉雕。[勾结魔教，罪当如此！]这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
来自我身后的首席师兄，秦岳。他站得笔直，义正词严。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神情。
必定是痛心疾首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快。他等这天很久了。[证据？]我吐出两个字。
目光只看着云台上那人。我的师尊。养我、教我二十载的师尊。他避开了我的视线。
广袖下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呵，他心知肚明。[林师姐房中搜出的魔门密信，
铁证如山！][就是！枉费宗门多年栽培！][叛徒！滚出天衍宗！][废了她！
]身后浪潮般的声讨几乎掀翻殿顶。那些曾经亲切唤我“大师姐”的师弟师妹。
那些受过我指点、庇护的同门。此刻他们的脸，扭曲得如同恶鬼。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后颈上。烫得惊人。又冷得彻骨。师尊终于抬起了眼。
那目光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空茫。[林清漪，你…还有何话说？
]他的声音干涩，像砂纸磨过朽木。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他在给我最后的机会？
还是在逼他自己？我忽然觉得有些可笑。替自己，也替他。我缓缓摇头。一个字也不想再说。
辩解？对着这群被煽动、或本就心怀鬼胎的人？对着这个选择牺牲我的师尊？太累了。
剑光落下时，快得没有一丝犹豫。冰冷的锋芒精准刺入丹田。剧痛炸开的瞬间，
世界一片雪白。我听见自己灵根寸寸碎裂的声音。清脆得如同琉璃落地。比这更碎的，
是某些深埋心底的东西。彻底化为了齑粉。消散无踪。[即刻起，林清漪逐出天衍宗门墙！
]师尊的声音高高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解脱般的疲惫。[生死勿论！
]最后四个字砸下来。冰冷如铁。身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叛徒滚出去！”“宗门之耻！
”“死得好！”声音浪涌般卷来。我蜷缩在冰冷的地上。丹田处空荡荡的剧痛提醒我还活着。
嘴角溢出的血是温热的。流进颈窝，很快变得冰凉。像那些曾以为炽热的情谊。
有人粗暴地拽起我的手臂。是执法堂的弟子。动作粗鲁，拖死狗般将我往外拖行。
粗糙的地砖摩擦着侧脸和手臂。***辣地疼。我闭上眼。
任凭身体在欢呼的浪潮里被拖过漫长的殿前石阶。滚下最后几级时。
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石棱上。嗡的一声。温热的液体糊住了左眼。视线里一片粘稠的暗红。
像那晚……后山禁地冲天而起的火光。还有师尊看向我时，那哀求绝望的眼神。呵。
为了保住那个真正的秘密。为了天衍宗千年清誉不毁于一旦。我这个“大师姐”，
这个“白月光”。成了最完美的祭品。值得吗？师尊。意识沉入黑暗前。我无声地问。
02五年。足以让沧海变成桑田。也足以让一个废人找到另一条路。
一条更暗、更狠、也更有趣的路。我放下手里的竹篾。一只精巧的竹雀刚编好翅膀。
指尖拂过它光滑的背脊。山风穿过茅屋缝隙，带着初冬的凛冽。吹动我额前几缕碎发。
灵根被废的丹田依旧空空荡荡。但心口深处。那团用五年时间、无数血火浇灌出的“魔种”。
正缓慢而有力地搏动着。提供着另一种更霸道的力量。山下的小镇偶尔传来天衍宗的消息。
无非是秦岳师兄如何风光。小师妹苏婉儿如何天资卓绝。宗门如何蒸蒸日上。
像听别人的故事。与我无关。“笃、笃、笃。”极轻的叩门声。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
在这荒僻的山坳里显得格外突兀。我动作未停。又拿起一根新的细篾。
指腹摩挲着它锋利的边缘。门外的人等了片刻。呼吸声压抑而急促。终于忍不住，
带着哭腔开了口。[林师姐……林师姐你在里面吗？求求你开开门！]是苏婉儿。
那个曾经跟在我身后，声音像蜜糖的小师妹。如今这蜜糖里，浸满了绝望的恐惧。
我继续编着竹雀的另一只翅膀。篾片交错，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门外安静了一瞬。
只剩下压抑的抽泣。然后，“噗通”一声闷响。膝盖重重砸在门外冰冷的泥地上。[师姐！
宗门……宗门要完了！求你看在往日情分上……救救大家！]她的声音嘶哑崩溃。
[只有你了！只有你能救宗门！]往日情分？我指尖一顿。篾片锋利的边缘瞬间割破指腹。
一滴殷红的血珠沁出。落在青黄的竹篾上。格外刺眼。像五年前灵霄大殿上那摊属于我的血。
我垂眼看着那点红。慢慢将指尖含入口中。铁锈般的腥味在舌尖蔓延开。屋外，
苏婉儿的哭声断断续续。如同哀鸣的幼兽。山风更急了。卷着枯叶，扑打着单薄的柴门。
03吱呀——柴门被我拉开。门外跪着的人猛地抬头。苏婉儿那张曾经明艳如春花的脸。
此刻沾满尘土和泪痕。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写满了惊惶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
她大概没想到我会开门。[师姐！]她膝行两步，想抱住我的腿。我微微侧身。
避开了那双沾满泥污的手。目光掠过她满是泪痕的脸。投向远处天际。那里，本该是晴空。
此刻却笼罩着一层不祥的暗紫。隐隐有沉闷的轰鸣传来。像巨兽垂死的喘息。
天衍宗的护山大阵。快撑不住了。我收回目光。转身回屋。走到角落那张简陋的木桌旁。
桌上静静躺着一把剑。一把凡铁铸就的长剑。剑鞘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我拿起桌上一块素白的软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剑鞘。动作轻柔专注。
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苏婉儿跟着爬了进来。跪在门内的泥地上。
冰冷的寒气从地面渗入骨髓。她抖得更厉害了。
[师姐……魔教大军压境……护山大阵就要破了！]她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师尊……师尊他受伤了！秦岳师兄也快撑不住了！
][满山的师兄弟……都在流血……][只有你能救大家了！求你了师姐！
QAQ]她的哀求带着哭腔的颤音。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泥地上。洇开深色的圆点。
我擦拭剑鞘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布帛摩擦着粗粝的鞘身。发出单调的沙沙声。[当日。
]我的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却像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破了苏婉儿的哭求。
她猛地噎住。惊恐地睁大眼睛。[你们逼我顶下那勾结魔教的滔天罪名时。
]指尖拂过剑鞘尾端一处微不可查的旧痕。[废我修为，逐我出门，
恨不得我立时死在外面时。]我的目光终于抬起。落在她惨白如纸的脸上。平静无波。
[可曾想过。][会有今日？]最后四个字。轻飘飘落下。却重逾千钧。
砸得苏婉儿浑身剧震。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她张着嘴。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屋外山风呜咽。天际的暗紫色更深了。
闷雷般的轰鸣越来越近。大地都在微微震颤。04马蹄声！由远及近，急促如骤雨。
踏碎了山坳死寂的空气。也踏碎了苏婉儿最后一点呆滞的绝望。她猛地扭头看向门外。
瞳孔因极度的恐惧而缩紧。[是……是魔教的追兵？！]声音抖得变了调。带着哭腔的尖叫。
连滚带爬地就想往我身后躲。像个受惊的兔子。哪里还有半分当年天衍宗小天才的骄矜。
我依旧没动。指尖抚过冰凉的剑柄。感受着那粗糙的木质纹理。马蹄声在茅屋外戛然而止。
伴随着骏马不安的嘶鸣。沉重的脚步声落地。踉跄着直冲门口。
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撞了进来。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了小小的茅屋。
来人几乎是扑倒在门槛内。玄青色的天衍宗掌门道袍。此刻被血污和焦痕浸透。多处撕裂。
露出下面翻卷的皮肉。花白的头发凌乱地黏在汗水和血水交织的脸上。左臂软软垂下。
肩胛处一个狰狞的血洞，深可见骨。是掌门，玄微真人。那个五年前在废黜令上，
最终落印的人。他挣扎着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布满血丝。瞬间锁定了桌边的我。
那目光里有深切的痛楚。有山穷水尽的绝望。更有一丝抓住最后稻草般的、不顾一切的癫狂。
他喉结剧烈滚动。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扯动伤口，带出更多的血沫。[清……清漪！
]声音嘶哑破裂。像破旧的风箱。他用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抠住地面。指甲缝里全是泥和血。
拖动着重伤的身体。向我挪动。在冰冷的地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宗门……错了！
]他终于吼出这句话。带着血沫喷溅。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大阵将破！
万千弟子……危在旦夕！][求你……看在天衍宗……养育你二十载的份上！
]他艰难地昂起头。颈间青筋暴起。浑浊的老泪混着血水滚落。[救救……他们！
][老朽……给你跪下了！]最后一个字落下。他那重伤的身体竟真的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猛地挣脱了地面。双膝一曲。就要对着我——这个被他亲手签署废黜令逐出的弟子。
重重跪下！苏婉儿捂住嘴。发出一声短促的惊泣。难以置信地看着掌门。
看着这足以打败天衍宗千年尊严的一幕。屋外。天际的暗紫色骤然加深。如同巨大的淤血。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碎裂声！仿佛九天之外传来的丧钟。轰隆隆——大地剧烈震颤！
茅屋顶簌簌落下灰尘。远处。那层笼罩天际的暗紫光幕。如同脆弱的琉璃。
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痕！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轰然崩解！
化为漫天流散的紫色光点。如同盛大而绝望的葬礼烟火。护山大阵。破了。魔气！
滔天的、阴冷的、带着血腥与硫磺气息的魔气！再无阻碍！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
从破碎的光幕缺口处。汹涌灌入！瞬间席卷了目之所及的天空！将残阳彻底吞噬！
整个世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昏暗。
数凄厉的惨叫、绝望的哭嚎、兵刃碰撞的刺响、建筑倒塌的轰鸣……被这魔气的洪流裹挟着。
从遥远的天衍宗山门方向。隐隐传来。如同地狱的挽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死亡的气息。浓稠得令人作呕。扑面而来。05玄微掌门那将弯未弯的膝盖僵在半空。
被这灭顶的绝望彻底钉死。他脸上最后一点血色瞬间褪尽。惨白如金纸。浑浊的眼中。
那点不顾一切的癫狂希冀。如同风中残烛。噗地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灰。他张着嘴。
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佝偻下去。
苏婉儿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抱住头。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如同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完了。一切都完了。天衍宗千年基业。无数同门性命。就在眼前。
随着那大阵的碎片。一同化为齑粉。这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们仅存的意识。
我静静站着。指尖终于离开了那粗糙的剑柄。目光掠过面如死灰的掌门。
掠过崩溃颤抖的苏婉儿。投向门外那魔气滔天、如同鬼域的天空。嘴角。极其缓慢地。
向上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冰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嘲弄。时机。到了。
在两人彻底死寂、绝望到空洞的目光注视下。我的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样东西。一块玉。
通体漆黑。幽暗无光。只有表面流淌着极其细微、如同活物般的血色纹路。触手温润。
却又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像凝结的深渊。我指尖微微用力。没有半分犹豫。“咔哒。
”一声轻响。清脆得在这死寂的茅屋中格外惊心。如同某种沉睡的巨兽被惊醒。
那枚触手温润的黑色玉佩。在我指间。应声碎裂。化为细小的黑色齑粉。
从我的指缝间簌簌落下。飘散在冰冷的地面。如同死亡的尘埃。
几乎就在玉佩碎裂的同一刹那！异变陡生！茅屋外。那汹涌灌入、遮蔽天日的滔天魔气！
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扼住！猛地一滞！翻滚、咆哮、肆虐的势头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紧接着。那无边无际、浓稠如墨的恐怖魔气！竟如同百川归海！
以我所在的这间小小茅屋为中心！疯狂地倒卷！收缩！仿佛遇到了它们唯一的、至高的君王！
呼啸的魔气风暴卷起枯叶碎石。刮得人脸颊生疼。
玄微掌门和苏婉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得彻底呆住。如同两尊石化的雕像。连呼吸都忘了。
只能瞪大惊恐到极致的眼睛。看着门外那末日般的景象急速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