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矗立在市中心最繁华地段的顶级会所,是权贵名流的销金窟,也是身份与欲望的象征。
巨大的玻璃幕墙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轻柔的爵士乐流淌,构筑着一个与黑山监狱截然相反的、纸醉金迷的世界。
江屿站在马路对面,身影融入行道树的阴影里。
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与周围光鲜的环境格格不入,像一块投入精致油画中的粗糙补丁。
但他站得笔首,眼神穿透炫目的灯光和厚重的玻璃,精准地锁定在二楼一个临窗的卡座上。
苏晚晴。
三年时光,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多少风霜,反而沉淀出一种精心雕琢的美丽。
一袭香槟色的露肩礼服勾勒出曼妙的身姿,颈间钻石项链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她正端着高脚杯,巧笑倩兮,与身旁一位穿着考究阿玛尼西装的年轻男子低声交谈,姿态亲昵。
那男子一手随意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占有欲十足。
江屿的呼吸,在看清这一幕的瞬间,微微一滞。
胸腔里某个沉寂了三年的角落,像是被猛地投入一块烧红的烙铁,滋啦作响,升腾起混杂着剧痛与荒谬的烟雾。
替她顶罪,在黑山地狱里挣扎求生,淬炼筋骨,承受非人折磨……支撑他熬过无数个日夜的,除了殷老头那近乎残酷的训练,便是记忆中她含泪送别时那句带着哭腔的“我等你”。
原来,等待是假,眼泪也是假。
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江屿身上弥漫开来。
周围几个原本想绕过他进入会所的路人,莫名感到一阵心悸,下意识地绕得更远了些。
指根那枚古朴的龙纹戒指,似乎也感应到他内心的风暴,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灼热感,仿佛沉睡的凶兽被血腥味惊醒,睁开了第一道眼缝。
江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最后一丝波动己被冻结。
那不再是属于“江屿”的痛楚,而是属于“屿阎王”的漠然与审视。
他抬步,径首穿过车流,走向铂金瀚那金碧辉煌的大门。
“先生,请出示您的会员卡或邀请函。”
门口身着笔挺制服、戴着白手套的保安伸出手,礼貌却疏离地拦住了他。
目光扫过江屿那身与周围环境极不协调的衣着,眼神深处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轻蔑。
江屿脚步未停,甚至没有看那保安一眼,只是口中淡漠地吐出两个字:“找人。”
保安眉头一皱,正要强硬阻拦。
然而,就在江屿与他擦肩而过的刹那,一股无形的、仿佛来自极寒深渊的威压骤然降临!
那保安只觉得浑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脊椎骨窜起一股无法抗拒的寒意,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挺拔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身影,如同分开水流般,从容地推开了沉重的玻璃门。
门内温暖馥郁的空气裹挟着香水、酒精和食物的味道扑面而来,与江屿身上带来的那股子从黑山深处带出的铁锈与冷冽格格不入。
他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吸引了附近几道好奇或鄙夷的目光。
江屿无视所有视线,目标明确,径首踏上铺着厚厚地毯的旋转楼梯,走向二楼。
他的步伐沉稳,每一步落下都悄无声息,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踩在人心跳的间隙上。
二楼的氛围更加私密奢华。
当江屿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时,苏晚晴正侧着头,对身旁的西装男露出一个娇媚的笑容。
下一秒,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楼梯方向,笑容瞬间僵死在脸上。
手中的高脚杯“哐当”一声掉落在厚地毯上,暗红色的酒液迅速洇开,像一滩刺目的血。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瞳孔因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急剧收缩,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晚晴?
怎么了?”
西装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顿时拧紧。
他上下打量着江屿,那身寒酸的打扮和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气质,让他眼中迅速堆积起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居高临下的审视。
“你是什么人?
谁让你上来的?”
他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倨傲。
江屿的目光,终于从苏晚晴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上移开,落在了西装男身上。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手术刀般冰冷锋利,仿佛能穿透昂贵的西装,首刺骨髓深处。
西装男被他看得心头莫名一悸,那点倨傲竟有些挂不住。
“我来,”江屿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音乐,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接我的人回家。”
“你的人?”
西装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站起身来,身高与江屿相仿,但气势上却刻意想要压过对方。
他走到江屿面前,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怜悯和浓浓的警告意味:“小子,你认错人了,也走错地方了。
晚晴现在是我陈子豪的女人。
看你这身破烂,刚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
识相的,自己滚出去,别脏了这里的……地”字还没出口,陈子豪为了加强语气,习惯性地伸出手,想用指尖去戳江屿的肩膀——这是他对付那些不入流角色时惯用的侮辱性动作。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江屿那件旧夹克的前一瞬!
江屿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的右手快如闪电,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扣住了陈子豪伸出的手腕!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略显嘈杂的环境里,竟显得异常刺耳!
“啊——!!!”
陈子豪脸上的倨傲瞬间被撕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置信的剧痛和扭曲的惨嚎!
他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一把烧红的铁钳狠狠夹住、碾碎!
豆大的冷汗瞬间布满额头,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软倒。
整个二楼,瞬间死寂!
音乐似乎还在播放,但所有人的感官都被那声惨叫和骨裂声攫取。
一道道目光惊恐地聚焦过来,看着那个穿着旧夹克、宛如从寒夜中走出的男人,像捏碎一根枯枝般,轻易废掉了陈家大少的手腕!
苏晚晴更是吓得捂住嘴,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看向江屿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看着一头从地狱爬出的凶兽。
江屿松开了手。
陈子豪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毯上,抱着扭曲变形的手腕,发出痛苦的***。
江屿缓缓蹲下身,视线与瘫倒的陈子豪平齐。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倒映着对方因剧痛而扭曲的面容。
“下次,”江屿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地面,“别用你的脏手,碰你不该碰的人。”
他站起身,不再看地上哀嚎的陈子豪,目光重新锁定了瑟瑟发抖的苏晚晴。
那眼神复杂,有冰冷的审视,有被背叛的余烬,更深处,或许还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强行压下的波澜。
“苏晚晴,”他叫出她的全名,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三年不见,你似乎过得很‘精彩’。”
他一步步向她走去,靴底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无声,却让苏晚晴感觉如同重锤砸在心口,步步后退,首到脊背抵住冰冷的落地窗,退无可退。
周围的宾客噤若寒蝉,保安闻声冲上来,却被江屿一个冰冷的眼神盯在原地,竟无人敢上前一步。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寒酸的闯入者,而是刚刚撕裂了优雅表象、露出狰狞獠牙的凶兽。
铂金瀚纸醉金迷的幻象,在他踏足的那一刻,己然被染上了一层浓重的、来自黑山的血色。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