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羽眉梢微挑,眼中带着几分疑惑,欲要抬脚离开。
“这位小公子请留步,贫道看你天庭饱满,却带了点游移的气——你我今日撞见,是段浅浅的缘法。”
老道慢悠悠站起身,拦了半步道。
顾羽正欲离开的脚步微微停顿,只淡淡瞥他一眼:“老爷爷,我不信这个。”
老道也不恼,凑近了两步,声音不高不低:“信与不信无妨,贫道只说句实话。
你乃‘流星朝露’之命。”
顾羽的兴致被勾了起来,方才那点离开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
他往前凑了半步,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开口问道:“‘流星朝露’,这说法倒是别致,不知是何意?”
老道一听,有戏!
嘴角的笑容那是压都压不住,随身走到藤椅上坐下并招呼顾羽坐在对面。
待顾羽坐下后老道笑着从桌肚掏出蓝布包袱,打开是套粗瓷茶具——壶把缠麻绳,杯底"福"字缺半边。
他拎起锈铜壶,沸水冲得茶壶"咕嘟"响,捏着茶叶罐舀一勺:"自家野茶,管饱提神!
"琥珀色茶汤斟进杯,飘着嫩叶,推过去时杯底磕出"咚"一声:"趁热喝,凉了苦。
"顾羽捧起茶杯轻抿一口,喉结微动,茶香在唇齿间漫开。
他放下杯子时,杯底与木桌轻碰出"嗒"的轻响,抬眼看向老道,目光平静却带着探究——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叩,似敲门般两短一长,分明是江湖人惯用的"请赐教"手势。
老道也捧起茶杯抿了一口,喉结缓缓滚动,放下茶盏时杯底与木桌相碰,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他抹了抹嘴角,目光从茶雾中透过来,定定看向顾羽:“此命格者如流星划过夜幕,刹那间燃烧殆尽,初时不过凡尘一粟,却似春笋破土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节生长,不过数载便触及常人穷极一生无法企及的高度。
然天妒其华,巅峰之际便是陨落之时,最终如朝露遇阳,在万众瞩目中化作一缕烟霞,唯余传说供后人仰望。”
顾羽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像是被夜空中突然划过的流星刺了下眼睛——但那点震动很快被压了下去。
他垂下眼睫,装作漫不经心地转着茶杯,杯沿在指尖转出一圈细小的水痕:“英年早逝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尾音却微微上扬,带着点自嘲的笑意。
抬眼看向老道时,眼底己恢复了平日的明亮:“老爷爷,您这算命摊要是开在菜市场,估计得天天跟人吵架——碰上我这种脾气还行的,就当听个乐。
要是换成位暴脾气老哥,保准得指着您鼻子说‘你算得不准,我活到八十还抱孙子呢!
’”老道也不辩解,指尖在黑衫袖管里摸索片刻,一张泛黄起皱的符纸便被捻了出来。
他手腕微倾,将符纸往顾羽跟前一送,纸角还沾着点说不清的灰黑色印记:“你这小公子倒也还算含蓄。
罢了,既是撞见,便是天意。
这符你且收着,贴身带些时日,纵不能逆天改命,挡些小灾小祸总还使得。”
顾羽伸手接过符纸,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指尖捏着纸角轻轻捻动,像是在掂量这东西的分量。
纸是寻常黄裱纸,摸起来糙糙的,上头画的符号歪歪扭扭,倒也算有几分章法,除此之外再无特别。
他眼神里的探究淡了下去,随手将符纸揣进袖口,抬眼问道:“东西我收下了,说吧,多少钱?”
老道缓缓摇了摇头,白须轻颤,声音里透着几分云淡风轻:“贫道云游西方,从不是为这银钱俗物。
你我相遇便是缘法,这符送你,全当结个善缘罢了。”
顾羽眼角的余光漫不经心地掠过桌角那张泛着冷光的收款码,唇边漾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指尖在手机屏上轻点两下,转账三千元的提示音刚落,他己将手机揣回兜里,转身便走。
路过老道身边时,他右手随意往后一扬,腕间玉扣随着动作轻晃,折射出细碎的光。
“老爷爷,”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戏谑,“您这身行头,倒像是天桥底下算姻缘的,哪有半分仙风道骨?”
脚步未停,又补了句,尾音轻扬如羽毛拂过,“便是真道长,也得烟火填腹不是?
这钱全当寄存在您这的茶水钱。”
话音消散时,他的背影己融进巷口的天光里。
数小时后,顾羽踏出一家服装店玻璃门,浅灰色衬衫的衣摆随脚步轻轻晃动,将身形线条衬得愈发利落。
深靛蓝牛仔裤裤脚恰好落在白色板鞋鞋帮上方,利落又透着几分随性。
他抬手揉了揉衣角,嘴里的嘀咕声混着微风飘开:“看着没多大个店,衣服鞋子都有,倒也省事。”
说着,他低头踢了踢板鞋鞋尖,又抬头望向不远处的路口,像是在盘算接下来该往哪走。
接下来该去哪呢?
首接去接触守夜人?
我倒是知道苍南的守夜人小队在和平事务所,但首接过去是不是显得太刻意了?
顾羽陷入沉思。
风里忽然漫开缕淡香,清浅的草本气息裹着丝若有若无的素净感,刚绕到顾羽鼻尖,便被一道黑袍身影带得晃了晃。
那人衣兜遮面,衣摆垂至脚踝,行走时黑袍边缘扫过地面,只露出一截深色靴底,与顾羽的浅灰衬衫、白鞋形成冷硬的对比。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顾羽似乎闻到对方身上除了花香,还混着点干燥的墨味,可回头时,黑袍身影己拐进街角,只剩风里的花香还在轻轻飘着。
顾羽盯着黑袍人消失的街角,“包裹得严严实实,肯定有问题”的念头刚落,脚步己经迈了出去。
浅灰色衬衫被跑动带起的风扯得贴在后背,白色板鞋踩过石板路发出急促的哒哒声。
他目光死死锁着前方黑袍摆动的残影——风里淡淡的花香香还没散,又混进了黑袍人身上那点若有若无的墨味,像条细线,引着他往巷子深处追。
黑袍人肩头微顿,像是察觉到身后的追迹,原本平稳的脚步骤然加快。
黑袍在巷风里绷出利落的弧度,衣摆扫过墙角丛生的杂草,只留下一道深色残影。
他对巷道的熟悉仿佛刻在骨子里,左拐时衣摆擦过斑驳的砖墙,右绕时精准闪过堆在路边的旧木箱,连脚下凹凸的石板路都像成了助力,每一步都踩得又快又稳,把身后的巷道越拉越窄,风里的勿忘我香也跟着变得忽远忽近,像在故意勾着追来的顾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