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县长和他的秘书李县长第一次叫我“小王”而不是“王秘书”时，

我就知道他又有见不得光的事要交代。三年来，我替他处理过多少灰色交易，

听过多少深夜密谈。他总说：“放心，跟着我亏待不了你。”直到审计组进驻那天，

他深夜把我叫到办公室，递给我一张机票和护照：“明天你替我顶个罪，最多三年。

”我笑着收起证件，当着他的面拨通纪委电话：“李县长，

您猜我这三年为什么每天都要录音？”电话接通瞬间，

我当着所有人面掏出第二本护照：“顺便汇报，您夫人已经先您一步在海外自首了。

”县长办公室的红木门虚掩着，透出一线暖黄的光，落在走廊冰凉的反光地砖上，

像一道泾渭分明的界河。王恪站在光与暗的分界线上，手指微曲，指节还未叩下，

里面那道熟悉到骨髓里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带着一种刻意酿造的、过分的熟稔。

“是小王吧？进来，门没锁。”王恪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半秒，然后自然地落下，推开了门。

三年了，李春林县长从未叫过他“小王”。往常这个时间点找他，

永远是那声不带感情、公事公办的“王秘书”。办公室里暖气开得足，李春林没穿西装外套，

只着一件熨帖的浅蓝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

他正站在巨大的实木书柜前，摆弄着上面陈列的一件仿古青花瓷瓶，

侧脸在灯光下显得颇为柔和，甚至称得上慈祥。“来来，小王，坐。”他转过身，

笑容满面地指着办公桌对面的会客沙发，自己先走过去，拿起紫砂壶，亲手斟了一杯热茶，

雾气袅袅升起，“尝尝这个，老家刚捎来的新茶，外面可喝不着。”王恪微微欠身，

接过那杯滚烫的茶，没有坐。“县长，您吩咐。”他的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深冬的井水，

听不出半点波澜。李春林自己先坐进了沙发里，身体向后靠，摆出一个放松的姿态，

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王恪的脸。“哎呀，没什么吩咐，就是随便聊聊。

你跟了我有……三年了吧？”“三年零两个月，县长。”王恪答得精确。“看，

时间过得真快。”李春林感慨地一拍大腿，“我这人忙起来啊，有时候顾不上下面的人。

你这三年，辛苦啦，方方面面，替我处理了多少事情，我都记在心里。”他端起自己那杯茶，

吹了吹气，啜饮一口，语气愈发温和：“小王啊，你是个人才，稳重，细心，嘴巴严。

这年头，这样的年轻人不多见啦。我早就说过，跟着我，亏待不了你。等过了这阵子，

开发区那个副主任的位置，我看就很适合你去锻炼锻炼嘛。”王恪捧着茶杯，

指尖感受着瓷杯传来的灼热温度，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一点感激和惶恐。“谢谢县长栽培，

我还需要多学习。”“哎，年轻人谦虚是好事。”李春林笑着摆摆手，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

但那笑容只持续了几秒，便像退潮一样从他脸上消失。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

声音压低了些，办公室里那点刻意营造的轻松氛围瞬间荡然无存。“眼下呢，

就有这么一件小事……”他顿了顿，目光扫向紧闭的房门，确保隔音良好，

“审计组这次来得突然，架势不小。别的我倒是不担心，就是城南那片旧城改造的项目，

当初和鼎盛集团签的那个补充协议…账目上，得有个说法。”王恪安静地听着，

眼皮都没抬一下。那片改造项目，

有的幕后磋商、利益交换、以及最后那份将巨大利益输送给鼎盛集团、近乎***的补充协议，

都是在深夜这间办公室里，由他亲自记录、整理、传递的。

李春林当时抽着别人“孝敬”的雪茄，烟雾缭绕中说：“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都是为了发展嘛。”李春林从沙发旁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封装好的牛皮纸文件袋，

厚度惊人。他用手指点了点文件袋：“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流程、签字、资金往来，

明面上都和你有关。你经的手，你最清楚。”王恪的目光落在那个文件袋上，没有做声。

他当然清楚，每一笔资金的异常流向，每一次违反程序的强行推进，

背后都站着这位此刻一脸凝重的县长。而他自己，不过是按指令行事的白手套，

留下的每一个痕迹，都早已被精心设计成看似独立的操作。李春林观察着他的表情，

见他没有激烈反应，语气又放缓了些，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你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最多就是程序上有点瑕疵，监管不力。就算最后认定有点责任，也就是个失察之过。

我向你保证，最多三年，风头过去，我立刻运作你出来！到时候，开发区副主任？

直接当主任！而且…”他拖长了语调，从西装内袋里慢慢掏出一个信封，推到王恪面前。

信封口没有封死，露出里面一沓崭新的美元和两张证件的一角——机票和护照。

“这是一点安家费，足够你家人在你进去的这段时间过得舒舒服服。

出去避避风头的路线也安排好了，先飞东南亚，有人接应，到时候转去南美，风景好，

生活安逸，就当放个长假。”李春林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安抚和诱惑，“小王，

这是关键时刻，你得替我，也是替我们所有人，扛一下。就一下。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微弱的送风声。李春林说完，便靠回沙发背，拿起茶杯，

气定神闲地又喝了一口，仿佛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布局，只等对方感恩戴德地领命。

王恪看着那个装满美元的信封和象征着逃逸的护照，

又抬眼看了看面前这位自以为掌控一切的上司。

局上心照不宣的承诺、电话里用暗语传达的指示、还有那些被悄然抹去的审计线索…每一次，

李县长都会说：“放心，跟着我亏待不了你。”他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几乎微不可闻。

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反而带着一种积郁已久的嘲弄。李春林被这声笑弄得一怔，

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眉头微微皱起：“小王？”王恪没有去拿那个信封，

也没有看那本救命的护照。他慢条斯理地放下那只一直捧着的、已经不再滚烫的茶杯，

然后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衬衫的领口，动作从容不迫。紧接着，

他在李春林逐渐变得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从自己西装内袋里掏出的，不是钢笔，

而是一部黑色、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加密手机。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了几下，然后，

当着李春林的面，按下了屏幕上一个显眼的快捷键。

“嘟…嘟…”拨号音在落针可闻的办公室里清晰地回荡起来。

李春林脸上的从容和安抚瞬间冻结，碎裂，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取代。他猛地放下茶杯，

霍然起身，茶水溅湿了昂贵的红木茶几：“你干什么？！给谁打电话？！”王恪抬起头，

迎着他震怒而惊恐的目光，脸上依旧挂着那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笑意。“李县长，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您猜我这三年，

为什么每天进这间办公室之前，都要打开身上的录音设备？”“嘟”声戛然而止，

电话被迅速接通了。李春林的脸血色尽褪，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手指着王恪，

像是想扑上来抢夺手机，又像是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异响，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恐惧和背叛感瞬间攫住了他，让他浑身冰冷。王恪却不再看他，

对着接通电话那头，清晰、冷静地开口：“是纪委第三监察室吗？

我是青州市县长李春林的秘书，王恪。我现在在李春林的办公室，

他正试图用金钱和伪造护照诱使我为其顶罪，涉嫌严重职务犯罪。

相关证据我已保存并可随时提交，同时，我申请立即接受组织调查，

并举报李春林涉嫌……”他的话如同冰冷的子弹，

一颗颗射入死寂的空气和李春林彻底崩溃的神经。汇报还在继续，

王恪的另一只手再次伸进西装内袋。这一次，他掏出的，是另一本深蓝色的护照。

他将其轻轻放在那装满美元的信封旁边，两本护照并排躺着，一本是李春林给他的生路，

一本是他自己的。然后，他微微提高了音量，

确保电话那头和眼前面如死灰的李春林都能听清。他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