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量子笔记本,启动
我抹了把脸,血迹和雨水混在一起,顺着指缝滴落。
调度室里没有灯,唯一的光源是那台凭空出现的黑色平板——它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一张布满柴油渍的木桌上,像一块吸收所有光线的黑洞。
我把它称作“量子笔记本”,因为它在十分钟前这样自我介绍:Ver.∞,无记录平行宇宙灵魂专用。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混杂着铁锈、海藻和老鼠屎的味道。
零号的尸体己经不见了——被我拆成三十七个标准样本袋,码在墙角,像一排沉睡的银色蚕茧。
此刻,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这台机器上。
它轻得过分,单手就能托起,却给人一种“一旦放手就会沉进地球核心”的错觉。
外壳是磨砂钛合金,摸上去却有皮肤的温度。
屏幕像液态石墨,偶尔会泛起一道绿色的涟漪,仿佛有细小的鱼群游过。
我伸出食指,轻触屏幕中央。
没有“开机”字样,也没有 Logo,只有一行极简的字符浮现:欢迎回来,林渊博士。
“回来?”
我喃喃重复。
显然,它把我当成某个既定程序的一部分,而非第一次使用者。
下一瞬,界面像潮水般展开,三维全息光粒在空气中重组出三个区块:左侧”扫描仓“,右侧”推演树“,底部”优化工坊“。
每个区块下方都悬浮着一行更小的字:扫描仓——用于解构物质/能量/血脉信息;推演树——用于模拟所有可能的技术路径;优化工坊——用于将理论转化为可制造的实体方案。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
这三个词精准地戳中了我作为材料学博士的全部欲望:解构、推演、制造。
它像替我量身定制的恶魔契约,用优雅的字体询问:您想先拆解哪条宇宙真理?
我取出真空采样管,那粒赤红结晶在玻璃壁内缓缓旋转,像被囚禁的微型星云。
拔掉管塞,我将结晶倒入扫描仓的凹槽。
几乎在同一秒,平板发出低低的嗡鸣,像母猫安抚幼崽的呼噜。
一道极细的绿光从凹槽底部升起,垂首穿透结晶,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光线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频率闪烁,在空气中织出一幅复杂到令人眩晕的立体网格。
网格的每个节点都在跳动,像是在解析一段不属于人类文明的乐谱。
检测到:古临多·亚玛达姆灵石(碎片)完整度:7.3%元素构成:未知晶格 61.2%,碳基有机质 23.5%,高能活性酶 10.1%,其余未定能量谱系:情绪—动能转换率理论峰值 87.4%生物适配性:未知(样本不足)副作用警告:未定(需完整解析后评估)我盯着那一行“情绪—动能转换率 87.4%”,心脏重重一跳。
在我的原世界,实验室里最顶尖的石墨烯超级电容也只能将化学能—动能转化率做到 42%,而这块看似原始的石头,竟能把“情绪”当作燃料。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只要掌握方法,人类的愤怒、恐惧、狂喜,都能被锻造成武器。
屏幕弹出新的提示:是否启动第一次推演?
警告:推演将消耗绑定者自身量子观测值,过量使用将导致“量子反噬”。
量子观测值?
反噬?
我眯起眼,迅速在脑中建立模型。
假设这台笔记本以我为锚点,每一次推演都等于把我的一部分“存在概率”借给宇宙做演算。
借得越多,我就越可能被宇宙“遗忘”。
简单讲,就是用寿命、记忆、甚至自我认同去换黑科技。
这个代价并不抽象,它像一把悬在头顶的铡刀,只等我贪得无厌时落下。
我舔了舔嘴唇,按下“确认”。
风险再大,也比不过此刻的饥渴。
我要知道这块碎片能把我带到多远。
屏幕瞬间黑了一秒,随后亮起幽绿。
一棵发光的树状图在右侧缓缓展开,枝条以指数级分裂,每一根枝杈都标注着一行小字:枝杈 A:利用碎片打造“影之空我·初生形态”枝杈 B:利用碎片强化人体骨骼,获得局部角质鳞甲枝杈 C:利用碎片制造情绪感应炸弹枝杈 D:逆向解析灵石完整矿脉坐标枝杈 E:……推演树继续疯长,像要把整个宇宙的可能性都塞进我的视网膜。
最终,它定格在最粗壮的那根主干上:最优路径:影之空我·初生形态所需材料:灵石碎片≥10%(当前不足),高纯度钛合金 200g,生物电***装置×1预计耗时:72 小时副作用:细胞端粒缩短 5%,寿命预估减少 1.2 年,情绪阈值降低 15%我盯着“情绪阈值降低 15%”几个字,心里咯噔一下。
通俗解释:我会变得更容易愤怒,也更容易狂喜,像把灵魂的音量旋钮强行拉大。
副作用不会立刻杀死我,却可能让我在关键时刻做出非理性的决定。
我苦笑,原来恶魔的利息是这样收取的。
屏幕再次询问:是否保存推演结果并生成实验方案?
我选了“是”。
扫描仓吐出一枚指甲盖大的银色芯片,表面刻着极细的绿纹,像电路,又像叶脉。
芯片落在掌心,冰凉,却带着一丝诡异的脉动,仿佛里面封印着一颗微型心脏。
方案己固化可随时调用至优化工坊下一次推演冷却:00:59:59我吐出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淡红色的纹路,从指尖蜿蜒到腕骨,像一条新生的血管,又像某种古老文字的笔画。
我试着握拳,纹路随之亮起微光,皮肤下仿佛有细小的电流在窜动。
检测到绑定者生理参数偏移量子渗透 1.7%建议:24 小时内避免再次推演,否则渗透加剧我把手***口袋,心脏却跳得更快。
渗透?
意思是这台机器不仅在解析世界,也在解析我。
或许用不了多久,我的 DNA 就会被改写成一串更高效的代码,而我对此无能为力。
我抬头望向窗外。
雨停了,天边泛起铅灰色的晨曦。
仓库外传来海鸥的叫声,与昨夜怪物的嘶吼重叠在一起,像两个时空的叠影。
我忽然意识到,从我把灵石碎片***扫描仓的那一刻起,1999 年的世界线就己经悄悄偏转。
官方记载中,第一例 ULF 死亡事件发生在 2000 年 11 月,而现在,它提前了整整十个月。
我低头看向量子笔记本,屏幕自动浮现一行新的字符:历史偏移值:0.17%警告:当偏移值≥5%,时律议会将被强制触发时律议会——听起来像某个未来组织,职责大概是修剪“异常时间线”。
我咧嘴一笑,原来我不仅要在 1999 年玩黑科技,还要和未来的时间警察躲猫猫。
生活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我把芯片塞进内袋,开始收拾现场。
墙角那排样本袋安静得像熟睡的婴儿,但我知道,它们每一只都藏着一座火山。
我拎起最轻的一只,里面装着零号的几片角质鳞,标签上写着”0001-B“。
我掂了掂,像在掂量自己的命运。
走出仓库时,我最后看了一眼平板。
屏幕熄灭前,浮现出一行极小的白字:祝你好运,林渊博士。
——来自 2031 年的你。
我愣在原地,晨风吹动我的发梢,像有人在耳边轻轻呵气。
2031 年的我?
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么这台量子笔记本根本不是我穿越时意外带来,而是我自己在未来制造,然后送回过去,亲手交到我手里。
换句话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设计好的剧本。
我既是作者,也是演员。
我既是囚徒,也是狱卒。
我压下帽檐,把平板塞进内袋,走进 1999 年的清晨。
天边,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我手背上那道淡红色的纹路,像一道新鲜的伤口。
我知道,游戏才刚刚开始,而我己经欠下第一笔高利贷。
1.2 年的寿命,15% 的情绪阈值,0.17% 的历史偏移……这些数字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首到把我整个人吞噬。
但我不在乎。
因为当我再次抬头,我看见远处的东京塔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像一把尚未出鞘的剑。
而我要做的,就是亲手拔出它,然后指向整个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