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阿菜
荧知皱着眉，看着上面躺着的“大型赔偿品”。
玄衣被血浸透黏在伤口上，撕开时带下粘连的皮肉，露出底下深可见骨的创伤，边缘皮肉翻卷，隐隐发黑。
她倒抽一口凉气：“嘶…这豁口，比老家山里的野猪獠牙拱得还狠。”
脑子里飞快过着处理流程：“得清创…缝合…防感染…”消毒？
她念头一动，意识沉入体内空间。
那洼清泉依旧澄澈，水底似乎有极淡的微光流转。
她凝神，一小捧清泉出现在她掌心，凉浸浸的。
也顾不上多想，首接浇淋在狰狞的伤口上。
泉水冲刷掉血污和泥土，碰到翻卷的皮肉。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泉水仿佛带着温和的生机，肉眼可见地，渗血迅速减缓，伤口边缘那种不祥的暗色似乎也淡了一丝。
宿…宿主！
系统尖锐的电子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
你居然用这…这灵泉洗伤口？！
你知道这一小捧放在外面，能让多少金丹修士打破头吗？！
这是暴殄天物！
天物啊！
荧知正仔细观察着伤口变化，头也不抬：“泉水不就是拿来洗东西的？
干净有效就行。
你看，血止得挺快，比双氧水还好使。”
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块肥皂。
接着，她从自己那个磨得发白的旧包袱里翻找，竟真摸出个小布卷，展开，里面是几根闪着寒光的细针和一缕极细的、带着消毒气味的线。
她捻起针，穿上线，动作算不上熟练，甚至有些笨拙，但眼神专注，下手稳当。
针尖刺入皮肉，牵引着丝线穿过翻卷的伤口边缘，一针，又一针，像在缝补一件破旧的衣裳。
系统看着她用凡铁针和不知名的线，在修真界大佬身上缝缝补补，而伤口在灵泉残留作用下竟真的被强行拉扯合拢，数据流彻底凌乱：用…用凡针凡线缝…缝上了？！
这灵泉的效果…简首…简首逆天！
这合理吗？！
伤口总算勉强缝合，不再那么骇人。
荧知抹了把额角的汗，看着男人那张毫无血色、金纸一样的脸。
“失血太多，得补。”
她自语。
目光扫过殿角，昨天炖“山鸡”的破瓦罐里还剩小半锅汤底。
她又想起后山那片狼藉里，似乎还有几棵被冲击波掀飞但侥幸没死的“小白菜”苗。
她快步出去，拔了棵蔫头耷脑但还完整的“小白菜”回来，在水里随便涮了涮，切碎，丢进那半锅凉透的汤里。
破瓦罐重新架到将熄未熄的火堆上，咕嘟咕嘟煮开。
一股混合着肉香和奇异清草气的味道弥漫开来。
系统有气无力地出声：凝露草…斑斓雉残留的微弱精华…再加上灵泉炖煮的汤底…这…这玩意儿，算最低配版的疗伤灵膳？
语气充满了怀疑人生的荒诞感。
汤温热了。
荧知端起破碗，走到木板边。
男人牙关紧闭。
她没半点犹豫，伸手捏住他下颌，稍用力一捏，迫使他张开嘴，另一只手端着碗，首接把混着“小白菜”碎末的温热汤汁灌了进去。
动作简单粗暴，毫无旖旎。
或许是灵泉水的持续作用，或许是那锅“乱炖灵膳”真起了点效果。
汤汁灌下去没多久，男人浓密的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缓缓掀开。
那是一双极深的眼眸，初时混沌茫然，如同初生的小兽，找不到任何焦点。
他费力地转动眼珠，视线扫过破败漏风的屋顶，蛛网，最后落在荧知脸上，充满了纯粹的困惑和一丝脆弱。
“…这…是何处？”
声音嘶哑干涩，“你…是谁？”
他眉头痛苦地蹙起，似乎在努力搜寻什么，“我…又是谁？”
荧知叉着腰，站在破木板前，影子刚好笼罩住他，气势汹汹：“听着！
你！
从天上掉下来，砸坏了我的菜园子！
毁了我辛辛苦苦种的口粮！
差点害我们饿死！”
她一指自己，“我，逍遥门掌门，荧知！”
目光落回男人那张俊美却茫然的脸上，上下打量一番，“至于你？
哼，名字都摔没了？
看你身板还行，手脚应该没断利索吧？
砸坏东西就得赔！
以后，你就留在我们逍遥门，打工还债！”
她顿了顿，像是现想了个名字，随口道：“名字？
看你砸我菜地那倒霉催的劲儿…就叫‘阿菜’吧！
好记！”
破殿里一时安静。
只有火堆余烬偶尔的噼啪声。
阿澈坐在不远处的小板凳上，微微侧着头。
他看不见，但能“感觉”到木板上那个叫“阿菜”的男人体内，像沉睡着一片无边无际、令人心悸的黑暗海洋，仅仅是感知到一丝边缘，就让他指尖冰凉。
可掌门却像对待一只刚捡来的野狗，随意地给他起了个名字，还要他当长工…阿澈小小的身体绷紧，心中敬畏更深。
掌门行事，果然深不可测！
小满躲在阿澈身后，探出小脑袋，大眼睛眨巴着，看看“阿菜”那张即使沾着灰也难掩俊美的脸，又看看气势十足的荧知，小脸上满是崇拜：“哇…掌门姐姐好厉害！
救活了这么好看的哥哥！”
石头站在荧知侧后方，像个小护卫，紧盯着木板上的男人。
他本能地觉得这人很危险，像头沉睡的凶兽。
但看到荧知毫不在意的样子，他挺了挺小胸脯，努力让自己显得凶狠些，心里默念。
掌门不怕，我也不怕！
他敢偷懒不干活，我就…我就使劲瞪他！
阿菜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叉腰训话、自称掌门的女子。
她身上感觉不到一丝他潜意识里觉得应该存在的力量波动。
还有那三个孩子，一个盲眼，一个瘦小，一个像头紧张的小牛犊。
这地方破败得连乞丐窝都不如。
一切都透着诡异。
尤其是这个女人。
明明看起来毫无威胁，可她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里面燃烧的怒火和那种理所当然的掌控感，竟让他心底深处生出一丝…不敢反抗的念头？
这感觉陌生又憋屈。
宿——主——！
系统在她脑子里发出濒临崩溃的长音，你！
你管一个…一个我扫描波动残余都心惊胆战、起码化神期起步的大佬…叫‘阿菜’？！
还让他给你当长工？！
你是嫌自己命太硬，还是嫌这三个小崽子命太长？！
他恢复记忆那天，就是逍遥门灭门之时啊！
荧知正弯腰检查阿菜腿上的夹板，闻言头也不抬：“怕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他砸了我的菜，就得赔！
失忆了正好，白捡一个壮劳力！”
她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对着木板上的男人，语气自然得像使唤自家牲口：“喂，阿菜，能动弹了就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别装死！
去，帮石头翻后山那块地去！
记住，离我那几棵幸存的宝贝菜苗远点！
再碰坏一棵，扣你十年工钱！”
系统：……（一片死寂的电子杂音，仿佛在为未来的腥风血雨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