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砚舟娶我那天,白月光恰好死而复生。他撕碎婚书将我踹下喜轿:“区区替身,
也配占她的位置?”后来我为救他魂飞魄散,众人欢呼白月光终于有救。
楚砚舟却疯了一样剖出内丹救我:“我不要她活,我只要你回来!”残魂凝聚时,
他们才看清我心口那株与白月光同源的命魂草。——原来连濒死白月光的三百年阳寿,
都是偷我的。---喧天的喜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了喉咙。
唢呐刺耳的高亢还残留在空气里,下一个音却卡在了半空。楚砚舟的手刚刚挑开轿帘,
大红绸花在他指尖拂过,露出轿中凤冠霞帔的身影。就在那一刻,街道尽头,
一匹快马惊尘而来,马背上的人声音劈裂了满城虚假的繁华:“君上!找到了!
月漓小姐……月漓小姐还活着!”时间凝固了。楚砚舟脸上的淡薄笑意瞬间冻结,
然后寸寸碎裂,被一种近乎疯狂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席卷。他挑着轿帘的手猛地一颤,
那绸花飘落在地,被他一脚踩过。“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嘶哑,
完全不似平日那般冷冽威严。马蹄声至近前,报信人滚鞍下马,跪地急喘:“是真的!君上!
在无尽海之畔发现了月漓小姐的魂灯碎片,
她的一缕残魂被温养在……在……”后面的话已经不重要了。楚砚舟猛地转头,
那双总是盛着寒霜和疏离的眸子,此刻燃着骇人的光,死死钉在花轿上。不,
他看的不是花轿,而是透过那繁复的红,看到了另一个女人的影子。轿内的沈棠,
自己缓缓掀开了盖头一角。视野被局限在小小的窗口,她看见那个她爱了数百年的男人,
她的新婚夫君,在听到另一个名字的瞬间,就将今日这场他亲口允诺的婚礼,弃如敝履。
他眼底那种她从未得到过的、近乎焚烧一切的炽热,只为“月漓”二字而燃。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然后狠狠一拧。疼得她指尖发麻,
连沉重的凤冠都几乎无法支撑。“回府!”楚砚舟的声音斩钉截铁,
裹挟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急不可待,再无半分停留在此处的耐心。迎亲的队伍僵在原地,
乐师们面面相觑,持仪仗的侍从不知所措。喜庆的红色瞬间变得无比刺眼可笑。
“君上……”有老臣试图开口,今日之礼乃昭告天下,岂能儿戏。楚砚舟恍若未闻,
他甚至不再看花轿一眼,翻身上了侍卫牵来的龙驹,缰绳一勒,
就要朝着那报信人来的方向奔去。“楚砚舟。”一个很轻的声音响起,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却奇异地穿透了这片死寂。他勒马回头。沈棠自己走下了花轿。
她站得很直,繁重的嫁衣逶迤在地,像是开败了的红梅。
凤冠上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在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问得清晰:“今日,你我还算礼成吗?”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此刻沉寂如古井的眼。楚砚舟的眉头不耐烦地蹙起,
像是被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绊住了脚步。他看着她,目光里没有半分温度,
只有急于离开的焦躁和被打扰的薄怒。“礼成?”他嗤笑一声,那笑声尖锐,
刮得人耳膜生疼,“沈棠,你是在装傻,还是真的蠢?”“本君娶你,不过是因为你这张脸,
有几分像她。”他的话语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精准地捅入她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若非以为她魂飞魄散,永不归来,就凭你,也配站在本君身侧?也配得上这一身凤冠霞帔?
”“如今她既归来,你……”他上下扫视她,如同看一件碍眼的物品,“自然哪里来的,
回哪里去。”每一字,每一句,都砸得她血肉模糊。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宾客、侍从都低着头,不敢出声,却又将每一丝怜悯、嘲讽、好奇的视线,
无声地投注在她身上。她配不上。她只是个替身。正主回来了,她就该滚了。
原来数百年的痴恋,无数次的舍命相护,换来的不过是他亲口一句“你也配”。
心口的剧痛几乎要让她蜷缩起来,可她依旧站得笔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破了皮肉,
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她看着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空洞得让人心头发凉:“我明白了。”这三个字轻飘飘的,
却让楚砚舟心头莫名地一刺,像是被什么极细的针扎了一下。但这感觉转瞬即逝,
立刻被对月漓下落的焦灼覆盖。他甚至懒得去深究她那笑容里的意味,只想尽快打发了她。
“明白就好。”他冷声道,“自行离去,看在你这些年还算安分的份上,
本君容你带走府中私物。”施舍。这是最后的施舍。沈棠没说话,只是缓缓抬手,
伸向发间那顶沉重无比、象征着正室地位的凤冠。她的动作很慢,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每一次触碰那冰凉的珠翠,都像是在剥离一层与血肉黏连的皮。珠钗被一根根取下,
繁复华丽的冠身逐渐松动。最后,
她双手托住那顶价值连城、曾让她以为终于触碰到一丝幸福的凤冠,没有一丝犹豫,
用力向下一掷——“哐啷——!”清脆刺耳的碎裂声炸响在青石板上。
珍珠、宝石、点翠的羽毛……迸溅得到处都是。金色的冠架扭曲变形,躺在一地狼藉之中,
反射着惨淡的天光,像一个被彻底踩碎的梦。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倒抽一口冷气。楚砚舟的动作也顿住了,
他盯着地上那顶破碎的凤冠,眉头紧锁,眼底翻滚着诧异和一丝被冒犯的怒意。
沈棠却看也没看那堆碎片一眼。她抬手,狠狠撕扯着身上大红的嫁衣。
丝帛撕裂的声音格外刺耳,金线绣成的鸾凤被粗暴地扯断,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露出里面素白的衬裙。她将那件破碎的嫁衣脱下,如同蜕下一层沾满污秽的皮,
随手扔在凤冠的碎片之上。红衣覆金冠,惨烈又决绝。做完这一切,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裙,站在初秋微凉的风里,身形纤细得仿佛随时会被吹倒,
脊背却挺得如同一杆宁折不弯的竹。她抬起头,再次看向马上的楚砚舟。脸上再无半分血色,
也无半分情绪,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楚砚舟,”她的声音很轻,
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最好祈祷,你的月漓,真的能长命百岁,永世伴你。
”她的目光最后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那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爱,没有恨,
没有眷恋,只有一片彻底的、令人心慌的死寂。然后,她转过身,再不停留,一步一步,
赤着脚,踩着冰冷粗糙的青石板,朝着与那座恢弘府邸相反的方向走去。
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如同一缕被风吹散的青烟。楚砚舟盯着她消失的方向,
心头那抹怪异的不适感再次浮现,甚至比刚才更清晰了些许。但很快,
身旁侍卫低声的催促惊醒了他——月漓还在等着他。他猛地回神,压下那点微不足道的异样,
一甩马鞭,龙驹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身后,满地破碎的珠翠和鲜红的嫁衣,
像一场盛大婚礼遗留下的、最讽刺的坟场。
***楚砚舟在城郊一处隐秘的别院里见到了月漓。她躺在一张寒玉床上,面色苍白如纸,
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仿佛一碰即碎的琉璃美人。饶是如此,那眉眼间的柔弱风致,
依旧能瞬间攥住人的心脏。“漓儿……”楚砚舟几乎是扑到床前,指尖颤抖着,
不敢去碰触她,生怕这只是一场幻梦。“君上,”旁边一位医官打扮的老者躬身道,
“月漓小姐魂魄受损极重,三魂七魄只剩一魂一魄勉强凝聚,全靠体内一股奇异的生机吊着,
但……也已是强弩之末,若无法补全魂魄,恐……撑不过三日。
”楚砚舟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如何补魂?”医官与几位幕僚对视一眼,面露难色。最终,
一位资历最老的幕僚上前一步,沉声道:“君上,
寻常补魂之法于月漓小姐这般重伤已然无用。为今之计,唯有……行炉鼎之法,以命换命。
”“炉鼎?”楚砚舟眸色一凛。这是魔道禁术,阴毒无比。“是。”幕僚硬着头皮道,
“需寻一修为与月漓小姐相仿,且命格能相承之人,以其魂魄为柴,燃其性命为火,
将毕生修为与魂力化作纯粹生机,渡入小姐体内。或可……为小姐重塑魂魄,延寿续命。
”“只是……”幕僚补充道,“炉鼎之人,必遭反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楚砚舟看着气若游丝的月漓,眼中挣扎与痛楚交织。让他为了救月漓,
去牺牲另一个无辜者的性命和轮回?“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声音干涩。
众人沉默地摇头。就在这时,一个侍卫匆匆而入,跪地禀报:“君上,
属下等在排查命格相合之人时发现……发现沈棠姑娘的命格,与月漓小姐……似乎最为契合。
”“沈棠?”楚砚舟猛地抬头。怎么会是她?幕僚眼中却闪过一抹了然:“君上,
若是沈棠姑娘,或许……真的可行。她修为不弱,且对君上情根深种,由她来做炉鼎,
定然心甘情愿,过程也能少些波折,成功率更高。”“更何况……”另一个幕僚低声提醒,
“她本就是月漓小姐的替身,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小姐。如今正主归来,
她为您、为小姐牺牲,亦是……物尽其用。”物尽其用。四个字,冰冷又残忍。
楚砚舟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眼前蓦地闪过沈棠脱下嫁衣时那双死寂的眼。
他下意识地抗拒:“不行!”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为何不行?
沈棠不过是一个替身,一个影子,能用她的命换月漓的命,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他为何要犹豫?是因为那场未完成的婚礼?还是因为她最后那个空洞的眼神?不。
楚砚舟用力掐灭了心底那点不合时宜的动摇。月漓是他的命。是他找了三百多年,
等了三百多年,差点彻底失去的人。如今她奄奄一息地躺在这里,
他怎能因为一丝无谓的心软,就断送她生还的希望?沈棠……能救月漓,是她的价值,
也是她的归宿。那点微不足道的不安和抗拒,在月漓微弱的呼吸声中,迅速消散,
被一种冰冷的决心取代。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现在在何处?”“回君上,沈棠姑娘……并未走远,就在城西一处废弃的院落里落脚。
”楚砚舟站起身,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唯有袖中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他一丝不平静。
“带她回来。”***城西那处破败的小院,门扉虚掩,院里杂草丛生,檐角结着蛛网。
沈棠抱膝坐在冰凉的土炕上,身上只着一件单衣,寒意无孔不入地钻进来,
冷得她骨头都在发颤。可她仿佛感觉不到,只是愣愣地看着窗外一弯残月。门被粗暴地推开。
冷风裹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闯了进来,为首的是楚砚舟身边最得力的近卫统领,
面无表情。“沈姑娘,君上有请。”沈棠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意外,
只有一片沉寂的灰败。她早就料到,他不会轻易放过她。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没有挣扎,没有质问,她默默地站起身,
跟着他们走了出去。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再次踏入那座熟悉的、恢弘却冰冷的府邸,
气氛截然不同。往日那些或怜悯或轻视的目光,
此刻都变成了***裸的审视和一种隐隐的兴奋。
她被直接带到了地下深处一间守卫森严的密室。密室中央,
布置着一个巨大而诡异的血色阵法,符文扭曲,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阵眼处,
悬浮着两枚玉台,一枚散发着彻骨寒气的寒玉床上,躺着依旧昏迷的月漓。另一枚,则空着,
等待着它的祭品。楚砚舟就站在阵法边缘,负手而立。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几日不见,
他似乎清减了些,下颌线绷得极紧,眼底带着血丝,但看她的目光,
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冷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挥退了侍卫。
密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人,以及无声流淌的压抑。沈棠的目光掠过寒玉床上的月漓,
那张与她有五六分相似、却更显柔弱楚楚的脸。然后,她看向楚砚舟,
声音沙哑得厉害:“你要用我,救她?”楚砚舟避开了她的视线,
声音冷沉:“漓儿需要炉鼎续魂。你的命格与她最契合。
”“炉鼎……”沈棠重复着这两个字,心脏像是被瞬间冻结,然后又被碾碎成渣。痛到极致,
反而麻木了。原来他把她抓回来,不是为了别的,是要她用最惨烈的方式,魂飞魄散,
去换他的心尖肉活下去。她看着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密室里回荡,
凄厉又苍凉。“楚砚舟……”她笑出了眼泪,声音却异常平静,“你记不记得,三百年前,
无尽海畔,你身受重伤,灵根尽碎,是谁剖了半身精血,融了本命元神,
才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楚砚舟眉心微蹙,却没有说话。“你记不记得,两百年前,
魔族叛乱,你身中奇毒‘碧落’,痛不欲生,是谁孤身闯入魔域深渊,取来黄泉草,
替你解毒,自己却中了魔毒,缠绵病榻数十年?”他的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你又记不记得,就在半年前,北境妖王发难,是谁替你挡了那必死的一击,心脉震碎,
修为大跌,至今未愈?”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下下砸在寂静里。每一问,
都让楚砚舟的脸色白上一分。那些被他刻意忽略、刻意淡忘的过往,此刻被她血淋淋地撕开,
摊在他面前。是啊,这些年,一直是这个女人,一次次救他,护他,为他豁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