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瞬间炸开锅,收拾书包的哐当声、商量去哪玩的嬉笑声不绝于耳。
周末的到来像一针强效***,注入每个人的血液里。
裴执默默地把月考范围的笔记整理好,塞进书包。
听到“月考”两个字,他胃里下意识地紧了紧。
理科,始终是他挥之不去的阴影。
“这周轮到……裴执、李薇,还有谢珩和王哲,你们西个留下值日。”
劳动委员站在讲台上喊了一嗓子。
喧闹的人群里,裴执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住了。
谢珩?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珩的名字出现在值日表上,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他那种人,时间应该全部用在竞赛和超前学习上,怎么会……斜前方,谢珩似乎也微微蹙了下眉,看了一眼黑板角落的值日表,没说什么,只是把刚背起的书包又放回了桌上。
他的同桌王哲哀嚎一声:“不是吧珩哥,咱俩这么倒霉凑一起了?
我还约了人打球呢!”
谢珩没理他,己经开始动手将旁边的椅子往桌上搬。
裴执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节奏。
他低下头,掩饰性地快速拉上书包拉链,也站起身开始搬自己这一组的椅子。
教室很快空了大半,只剩下他们西人。
女生李薇负责擦黑板和讲台,王哲嘴里抱怨着,动作倒也不慢,拿着扫帚开始划拉地面。
裴执和谢珩负责搬椅子以及最后的拖地。
空间一下子变得空旷而安静,只剩下椅子腿磕碰地面的声音,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操场上打球奔跑的喧闹。
裴执尽量让自己专注于手里的动作,一把,两把……他把椅子倒扣在课桌上,动作机械。
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一次次瞥向那个身影。
谢珩做值日也和他解题一样,效率极高,有条不紊。
他挽起了校服袖口,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搬椅子的动作轻松利落,丝毫没有学霸常有的文弱感。
两人各自负责一组,原本并无交集。
首到裴执搬完自己那组,想去拿放在教室后面的拖把和水桶时,谢珩也正好朝他这边走来——他的那组也完成了。
狭小的过道,两人迎面遇上。
距离瞬间被拉近。
裴执甚至能闻到谢珩身上那股很淡的味道,像是阳光晒过的干净棉布混合着一点点清凉的薄荷气息——是他那天吃过的糖的味道。
他的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往旁边侧了侧身,想让谢珩先过。
谢珩却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他脸上,顿了顿,忽然开口:“你的物理笔记,”裴执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那么近,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睫毛投下的浅浅阴影。
“……什么?”
他的声音有点干涩。
“能量守恒那章的例题,”谢珩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用的第二种解法,步骤太繁琐,容易出错。
参考书上有个更简洁的思路。”
裴执完全愣住了。
他……谢珩怎么会看到他的物理笔记?
还注意到了具体的解法?
难道是那天课间……看着他怔愣的样子,谢珩似乎误解了他的沉默,补充道:“图书馆,你常坐的位置,笔记本掉地上了,我捡起来的时候看到的。”
他说得自然无比,仿佛只是随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裴执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常去图书馆的那个角落,很偏僻。
谢珩……怎么会去那里?
还帮他捡了笔记本?
他一点都不知道。
“谢……谢谢。”
裴执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嗯。”
谢珩应了一声,似乎再无话可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去拿水桶了。
裴执站在原地,手心里又开始冒汗。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地敲着。
窗外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毫无预兆地,下起了大雨。
豆大的雨点急促地敲打着玻璃窗,很快连成一片水幕,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我靠!
下雨了?
我没带伞啊!”
王哲扔下扫帚跑到窗边哀嚎。
李薇也擦完了黑板,看着窗外发愁:“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谢珩接好了水,拿着拖把开始拖地,对窗外的暴雨似乎毫无所觉,只专注于眼前的任务。
裴执也默默拿起另一把拖把,从教室另一头开始拖。
湿拖布的味道混合着雨水的土腥气,弥漫在空旷的教室里。
只剩下拖把与地面摩擦的声响,和窗外哗啦啦的雨声。
两人隔着大半个教室,各自沉默地劳作。
裴执的心却远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谢珩刚才的话,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
他看到了我的笔记。
他记得我用的解法。
他甚至……知道我去图书馆的固定位置。
这算什么?
是无意间的顺手一提,还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关注?
他不敢深想,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可心底那点隐秘的欢喜,却像窗外的雨滴落入干涸的土地,悄无声息地渗透蔓延,无法抑制。
值日终于做完。
王哲和李薇商量着怎么冒雨冲去公交站。
谢珩洗好手,整理好书包,从书包侧袋里拿出了一把黑色的折叠伞。
王哲眼睛一亮:“珩哥!
救星!
带我一程呗?
送我到校门口公交站就行!”
谢珩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裴执也收拾好了书包,他没有伞。
通常这种天气,他会等雨小一点再走,或者干脆冒雨跑回去。
他站在教室后门口,看着谢珩撑开伞,和王哲一起走入雨幕。
黑色的伞面倾斜,很好地遮挡了雨水,谢珩的背影在雨水中显得有些朦胧。
就在他们即将走下楼梯时,撑着伞的谢珩似乎微微侧头,朝教室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目光隔着雨帘,短暂地接触。
裴执的心猛地一跳。
但那视线一触即离,快得像是错觉。
谢珩很快转过头,和王哲说着什么,消失在了楼梯拐角。
仿佛只是确认一下值日是否都做完了。
裴执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口,听着耳边哗啦啦的雨声。
嘴里,仿佛又泛起了那天薄荷糖的味道。
清凉,微涩,余味却带着一丝捉摸不定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