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工程机甲
林轩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山下那片有灯光的方向走。
越是靠近，那低沉的轰鸣声就越大，空气中那股金属和煤烟的味道也越发浓重。
他看到了更多奇怪的东西：架在高处的粗大管道，有些还在咝咝地冒着白气；地上铺着两条平行的金属轨道，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还有一些用铁皮和木板胡乱搭建起来的矮棚子，看起来像是人住的地方，但异常破败。
这里似乎是一片巨大的废料场边缘。
堆成小山的废弃金属零件、断裂的管道、损坏的机器残骸蔓延开来，一眼望不到头。
几盏挂在歪斜杆子上的灯发出昏黄的光，勉强照亮这片区域，灯光下飞舞着无数细小的尘埃。
灯光……虽然昏暗，但在这片荒凉冰冷的世界里，这点光莫名让他感到一丝微弱的暖意和希望。
有光，就说明有人。
他得找人问问，至少弄点吃的，或者找个地方包扎一下。
他捂着手臂的伤口，小心地避开那些尖锐的废铁，往灯光最集中的地方挪过去。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响亮、更有节奏的金属撞击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哐哧…哐哧…中间还夹杂着某种蒸汽泄漏的咝咝声。
他循着声音，躲在一堆生锈的铁桶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
只见在一片稍微平整的空地上，停着一个……庞然大物。
那东西大概有两三人高，有着粗壮的金属西肢和一个方方正正的“身体”，看起来像个笨重的铁盒子。
它的一条胳膊是一个巨大的铲斗，另一条则是类似钳子的东西。
它的“身体”后面连着一根粗黑的管子，正不断地向外喷吐着淡淡的白色蒸汽。
整个机器看上去锈迹斑斑，沾满了油污。
最让林轩惊讶的是，在这个铁巨兽的侧面和关节部位，竟然刻画着一些他隐约有点熟悉的纹路！
那是……符文？
虽然线条粗糙简单，和他认知中那些精妙复杂、引动天地灵气的灵纹完全不同，但的的确确是符文的形状！
这些黯淡的符文刻在金属上，似乎是为了让这铁疙瘩更结实、更耐用？
此刻，这个铁巨兽似乎出了故障，一动不动地瘫在那里，只有蒸汽管还在无力地喷着气。
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半截身子探在它打开的后盖板里，忙活着什么。
那是一个女孩，穿着一身沾满油污的粗布工装，头发胡乱地扎在脑后，脸上戴着一副遮住大半张脸的古怪眼镜（护目镜）。
她手里拿着一些林轩完全不认识的工具，正叮叮当当地敲打着，嘴里似乎还在小声地嘟囔着什么。
“破玩意儿……老是卡住……这该死的减压阀……”女孩的声音带着不耐烦，但手上的动作却异常熟练。
林轩看得有些发愣。
这个女孩，在修理这个巨大的铁怪物？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而且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波动，就是个普通人。
就在这时，女孩似乎遇到了麻烦。
她用力扳动一个零件，但那东西纹丝不动。
她嘟囔了一句，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造型奇特的扳手。
那扳手的金属杆身上，竟然也微刻着同样的简易符文！
只见她握住扳手，手指在某个地方按了一下。
刻痕里闪过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流光——绝非灵气，更像是某种被引导的…能量？
然后她再次用力一扳！
“咔！”
一声脆响，那个顽固的零件终于被拧动了。
“搞定！”
女孩松了口气的声音传来。
林轩因为看得太入神，不小心脚下踩到了一根松动的金属管。
“哐当！”
一声响动在相对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谁？！”
女孩立刻警觉起来，猛地从机器后面探出身，手里的符文扳手下意识地指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脸上带着警惕。
她脸上的护目镜推到了额头上，露出一张沾着油灰却眼神明亮的年轻脸庞。
两人的目光瞬间撞在了一起。
林轩心里一慌，下意识就想躲，但他实在没什么力气了，而且知道自己己经被发现了。
他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地看着对方。
女孩上下打量着林轩，眼神里的警惕慢慢变成了一种好奇和疑惑。
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太奇怪了。
穿着一身破得不像话的古式长袍，头发很长，胡乱地束着，脸色苍白，胳膊上还在渗血，一副狼狈不堪、快要饿晕过去的样子。
尤其是他的眼神，充满了茫然和陌生，好像刚从哪个山沟里钻出来，什么都没见过。
“喂！
你谁啊？”
女孩开口问道，声音清脆，带着这个时代的人特有的首接，“怎么跑到这废料场来了？
你这身打扮……唱戏的？”
林轩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水……能给我点水吗？”
他说的语言和女孩略有差异，但大致能听懂。
女孩皱了皱眉，没有立刻答应，反而举了举手里的扳手：“问你话呢？
什么人？
鬼鬼祟祟的干嘛？”
她注意到林轩胳膊上的伤，“哟，还被变异鬣狗咬了？
运气不错啊，没被吃掉。”
林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努力组织着语言：“我……我从山那边来。
迷路了。
没有恶意，只是……想要点吃的喝的。”
女孩又盯着他看了几秒钟，似乎是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眼前这个人虽然古怪，但看起来确实虚弱得快站不住了，不像有什么威胁的样子。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腰间解下来一个旧水壶，隔着几步远扔了过去。
“接着。”
林连忙接住，也顾不上许多，拔开塞子就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
水有点温热，还带着一股铁锈味，但对他来说简首是救命的甘泉。
喝了几口水，他总算缓过一口气，哑着嗓子道：“多谢姑娘。”
“姑娘？”
女孩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一下，随即撇撇嘴，“嘁，老古董。
叫我阿巧就行。
你呢？”
“在下…林轩。”
“林轩？”
阿巧重复了一遍，点点头，“行了，知道了。
你从哪个山沟里跑出来的？
连‘工程机甲’都没见过？
盯着看那么入神。”
她指了指身后那个铁巨兽。
林轩看着那个被称为“工程机甲”的庞然大物，老实地回答：“确实未曾见过。
此物……是靠何物驱动？
那些纹路又是……”阿巧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问题，夸张地挑了挑眉：“哈？
你是从一千年前睡醒的吗？
当然是烧煤啊！
用蒸汽！
那些基础符文是为了加固金属、传导热力的，不然这大家伙跑几下就得散架！
不然你以为靠什么？
难道靠灵石啊？
那玩意儿早八百年就没了！”
灵石……没了？
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得到证实，林轩的心还是猛地往下一沉。
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破灭了。
他看着阿巧那双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看着那沾满油污却充满活力的脸庞，还有她身后那个代表着这个陌生时代的钢铁造物。
一个修真的修士，和一个修理钢铁机甲的少女。
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在这片弥漫着铁锈和蒸汽味道的废料场里，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