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我恨了陆知行十年。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今天，是我高中同学王浩的婚礼。

我作为伴娘，穿着一身得体的浅紫色长裙，化着精致的妆。席间，觥筹交错，

全是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夏晴天！真的是你啊！有人拍了我的肩膀。我回头，

是当年的学习委员，李雪。她笑得一脸灿烂。你可真行啊，听说在大城市站稳脚跟了，

真给我们长脸！我礼貌地笑着。就那样，混口饭吃。寒暄了几句，

李雪突然压低了声音，朝我挤了挤眼睛。哎，对了，你……还恨陆知行吗？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个名字，像一根深埋在我肉里的刺。平时感觉不到。一旦被触碰，

就带来撕心裂肺的疼。我端起酒杯，掩饰性地抿了一口。早忘了。我说。

谈不上恨不恨的。李雪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也是，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现在过得这么好，也算是……没辜负他。她的话很奇怪。

什么叫没辜负他？明明是他辜负了我！是他亲口说的，我们之间的约定只是一个玩笑！

是他亲口说的，对我好只是不想影响我高考！是他把我捧上云端，又亲手把我推了下来！

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但我不能发作。今天是王浩的好日子。我深吸一口气，

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别提他了，晦气。来，我们敬新郎新娘！我举起杯，

试图岔开这个话题。周围的同学也都笑着举杯，气氛重新热烈起来。只有新郎王浩，

在和我碰杯的时候，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欲言又止的同情和怜悯。

那种眼神让我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就好像，我才是那个做错了事的人！就好像，

所有人都知道一个秘密，只有我被蒙在鼓里！婚礼结束，我离开前去了趟洗手间。

冰冷的水泼在脸上，我看着镜子里有些狼狈的自己。眼眶发红。十年了。

我以为我已经能坦然面对这个名字了。可为什么，只是被提起，

我的心脏还是会疼得喘不过气来？陆知行！你到底凭什么！凭什么毁了我的期待，

还能让我记这么多年！这时，王浩走了进来。我扭头看了一眼，宾客们都走的差不多了。

王浩大概是喝了点酒，脸上带着红晕。他靠在门边，看着我。晴天。他叫我的名字。

声音有些沙哑。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但我憋了十年了，

我真的……快憋疯了。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事？王浩的眼神变得无比认真。

关于陆知行。其实，当年他对你说的，全是假的。02十年前的夏天，

空气里全是香樟树和冰棍的味道。我和陆知行并排坐在学校操场的看台上。晚风吹过，

带着一丝燥热。夏晴天，你这次模拟考，数学又没及格。陆知行的声音清清冷冷的，

像夏夜里的薄荷。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就是学不进去嘛！

我理科烂得一塌糊涂，尤其是数学，简直是我的天敌。而陆知行，

是我们年级雷打不动的理科第一。老师没办法，只能让他这个学神来“普度”我这个学渣。

他从书包里拿出我的卷子。上面用红笔画满了叉，惨不忍睹。他指着一道函数题。这道题，

我昨天才给你讲过。思路记得吗？我心虚地低下头。忘了。夏晴天！

他有点生气了！声音都提高了一点！我委屈地撇撇嘴。你凶***嘛！我就是笨啊！

他看着我气鼓鼓的样子，突然就没了脾气。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笔。看好了，

我再讲最后一遍。他的侧脸在路灯的映照下，轮廓分明。睫毛很长，

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我看着看着，就走了神。其实陆知行长得很好看。

不是那种张扬的帅，是那种很干净，很舒服的好看。学习又好，人又安静。

是很多女生暗恋的对象。但他好像对谁都淡淡的。除了对我。他会对我不耐烦，会凶我，

但也会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把知识点掰碎了喂给我。听懂了吗？

他讲完了，转头问我。我这才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他。啊？什么？陆知行彻底没辙了。

他把笔往卷子上一扔，靠在椅背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夏晴天，你是不是不想考大学了？

我沉默了。我当然想。我想去南方的城市，看看那里的大海。可我的成绩……我考不上的。

我小声说。我的分数，连我们省的二本线都悬。谁说的？陆知行突然转过头，

眼睛亮得惊人。你文科很好，英语也不错，只要把数学拉上来，一本绝对没问题。

我苦笑。说得容易，数学是我的命。他定定地看着我。夏晴天。嗯？

我们打个赌吧。赌什么？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我帮你补数学。

如果你高考能上一本线，考去你想去的城市。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紧张。

连呼吸都轻了几分。那我们就……在一起。03那我们就……在一起。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我猛地抬起头，

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操场上的灯光昏黄。他的眼睛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我能清楚地看到，

他耳根泛起的一抹微红。陆知行，在害羞。这个发现让我心跳如雷！

原来……原来不是我一个人的单相思！原来这个清冷孤傲的少年，也和我怀着一样的心情！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我！我几乎要跳起来！但我忍住了。我清了清嗓子，

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这可是你说的啊。君子一言。他看着我，郑重地点头。

驷马难追。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粉红色。什么数学难题，什么高考压力，

全都被我抛到了脑后！我好像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从那天起，

我学习的劲头前所未有的足！我把陆知行给我划的重点全部背得滚瓜烂熟！他给我找的题，

我刷了一遍又一遍！遇到不会的，我就厚着脸皮去问他。他总是不厌其烦地给我讲解。

有时候一道题，他能换三种方法讲给我听，直到我彻底弄懂为止。我们几乎形影不离。

一起在图书馆刷题。一起在食堂吃饭。一起在操场上边散步边背单词。

周围的同学看我们的眼神都变得暧昧起来。班主任也找我谈过一次话，

旁敲侧击地问我是不是在早恋。我梗着脖子否认。老师！我们是纯洁的革命友谊！

我们是为了共同进步！班主任看着我飞速提升的数学成绩，半信半疑地放过了我。

我们一直在等那个属于我们的约定，开花结果。高考前一天。

陆知行递给我一个包装精致的苹果。夏晴天。明天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

我接过苹果，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他的手很凉。我的脸却很烫。你也是。我小声说。

我们……考完试见。他深深地看着我，眼里有我读不懂的情绪。好像有期待，有鼓励，

还有一丝……沉重？但当时的我，完全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里。根本没有深究。

他对我笑了笑，那是我见过他最温柔的笑容。好。考完试，在老地方见。

我抱着那个苹果，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04高考结束的那个下午。

我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战场上撤下来的士兵，浑身都散了架。

但我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雀跃！我考得很好！尤其是数学！

陆知行给我押的最后三道大题，竟然有两道都压中了原题型！我敢肯定，

我这次绝对能上一本线！我飞奔回家，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就迫不及待地给陆知行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喂？是陆知行疲惫的声音。我兴奋地对着话筒大喊。陆知行！

陆知行！我考得超好！数学！我感觉我能考一百二！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

我听到他轻轻地笑了一声。是吗？那恭喜你。他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情绪，

甚至有些疏离。我的热情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你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是不是……没考好？没有。他很快地否认了。考得还行。

那你怎么听起来不高兴？他又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有点累，想休息。

哦……我有些失落。那……我们的约定，还算数吗？我紧张地捏着电话线。

考完试，在老地方见。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我听到他用一种很轻很轻的声音说。

算数。明天下午五点，老地方见。挂了电话，

我心里的那点失落又被巨大的期待所取代。他只是累了！对！一定是这样！高考这么大的事，

累是正常的！我开始兴奋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思考着要穿什么衣服，要用什么表情，

要说什么话。我要告诉他，为了他，我愿意去任何一个他想去的城市。哪怕那个城市没有海。

只要有他，哪里都是最美的风景。出分那天。我颤抖着手输入准考证号。

当分数跳出来的那一刻，我激动得尖叫起来！635分！比一本线高出了整整五十分！

我妈激动地抱着我直掉眼泪。我爸也高兴地宣布晚上要去最好的馆子庆祝！

我第一时间就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陆知行！我拨通了他的电话。这一次，是无人接听。

我又打了一遍。还是无人接听。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我心头蔓延。我安慰自己，他可能在外面，

没听到。可是一整个下午，他的电话都打不通。我开始慌了。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还是……他后悔了？我不敢再想下去。第二天下午，

我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我们约定的那个地方。我穿着新买的白色连衣裙，抱着那颗他送的，

已经有些蔫了的苹果。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慢慢西斜。我的心也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没有来。五点。五点半。六点。天都快黑了。他还是没有来。我终于忍不住，

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原来，那个约定，只是一个玩笑。就在我绝望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

慢慢地从操场入口走了过来。是陆知行。05我看到他的那一刻，

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化作了巨大的惊喜！我猛地站起来，朝他跑过去！陆知行！

我跑到他面前，因为跑得太急，有些喘不上气。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不来了！

我……我正想把我的好成绩告诉他，却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表情。是冰冷。

是漠然。他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你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他的目光落在我怀里抱着的那个苹果上。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夏晴天，你还真信了？我愣住了。什么？我说，

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冰锥一样扎进我的心里，那个赌约，你不会当真了吧？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你……什么意思？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低低地笑了起来。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夏晴天，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喜欢你吧？

轰的一声！我的世界，塌了。我呆呆地看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还在继续说。那些话，

像最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我的心。我那么说，只是想激励你一下。

看你数学烂成那个样子，我怕你连大学都考不上，以后怎么有脸说你是我同学？

对你好？给你讲题？拜托，老师安排的任务而已。总不能在高考前跟你撕破脸，

影响你的情绪吧？那多耽误你学习啊。现在好了，你也考上了不错的大学。

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我们两清了。两清了……原来，我们之间，只有任务。原来，

我所有的心动和期待，在他眼里，只是一个笑话。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傻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天大的傻子！我举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

给了他一巴掌！陆知行！你***！他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留下一个清晰的红印。

他没有躲，也没有还手。只是慢慢地转过头来，眼神依旧冰冷。打完了？

打完了就赶紧回家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我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终于崩溃地大哭起来！我把怀里那个珍藏了好几天的苹果，

狠狠地砸向他的背影！苹果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他的脚边。他没有回头。

甚至没有停顿一下。就那么消失在了夜色里。那天晚上，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哭到天昏地暗。我恨他！我恨陆知行！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这个人！

06王浩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其实，当年他对你说的，全是假的。我的身体晃了一下，

下意识地扶住了冰冷的洗手台。你说……什么？我的声音在发抖。王浩叹了口气，

眼神里满是愧疚。对不起，晴天。这件事，我们都瞒了你十年。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