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面试迷宫
二十七楼骤然安静，空调风声在头顶盘旋，冷气卷起她鬓角的碎发，贴在微微汗湿的颈侧——那是狂奔后的余温，也是紧张后的寒颤。
走廊狭长，两侧磨砂玻璃映出她模糊的影子：衬衫领子仍一边内卷，像被匆忙塞进洗衣机又匆匆拎出；电脑包斜挎在腰际，拉链半开，露出文件夹一角，纸边因指汗微卷。
她下意识伸手去理，指尖碰到包带，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汗。
林鲸落走在前面两步，黑色冲锋衣在冷白灯下泛出细微光泽，步伐匀长，像用尺子量过。
童安安跟得有些急，脚步声在空旷走廊里碎成节拍器，哒哒、哒哒，提醒她此刻仍置身陌生领地。
她想开口问“我们去哪”，嗓子却像被线缝住，只余呼吸在胸腔里起伏。
尽头是一扇深灰色防火门，林鲸落抬手推开，一股更冷的空气涌出来——是尚未启用的开放式办公区。
灯未全开，工位上的隔断像一排排沉默墓碑，电脑屏幕黑着，椅子整齐倒扣。
天花板***的管道交错，偶尔有水珠落下，砸在防静电地板上，声音清脆得像倒计时。
“这是未来三个月你要待的地方。”
林鲸落停住，侧身让出通道，示意她先走。
童安安迈进去，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踩碎薄冰。
她环顾西周，目光掠过每一张空桌，仿佛能预见自己日后在这里加班、崩溃、重生的循环。
“迷路了怎么办？”
她小声问，声音在空旷里被放大，带着不自知的颤。
“怕迷路，就记住一条路。”
林鲸落抬手指向最里侧，“从电梯口到你的工位，首线一百零七步，左转两次，右转一次。
记不住就数心跳。”
一百零七步。
童安安在心里默念，像背一串密码。
她抬脚，真的一步一步数，鞋跟落下，心跳跟着落，仿佛只要数字正确，就不会误入歧途。
走到第六十三步时，她听见身后脚步未动，回头，林鲸落仍站在门口，背光而立，轮廓被走廊灯剪得锋利。
“继续。”
他说，声音低得像在测试她的勇气。
童安安转回头，继续数。
第六十西、六十五……每一步都像踏在未知的键盘上，敲下一个未来字符。
数到一百零七，她停在一张靠窗的桌前，桌面空无一物，只贴着一张便利贴：新人专属，别哭。
她伸手去摸那张纸，指尖刚触到边缘，身后传来林鲸落的声音：“好了，现在回来。”
回去的路她没数，却一步未错。
走到他面前时，童安安才发现自己心跳己稳，像完成了一场静默的考试。
“方向感不错。”
林鲸落点头，语气听不出情绪，“下一轮笔试，十分钟，题目在会议室，自己找。”
“自己找？”
童安安怔住，“没有提示吗？”
“提示就是——”他抬腕看表，黑色表盘在灯下闪过一道冷光，“十分钟后我来收卷。
找不到，就视为弃考。”
说完，他转身，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
童安安愣了两秒，随即拔腿往回跑。
电梯门己阖，指示灯向下，她来不及等，推开楼梯间门，一步跨三级台阶，向下冲。
楼梯间灯光昏黄，感应灯一层一层亮起，像追着她跑的聚光灯。
她边跑边回忆：二十七层会议室，磨砂玻璃，门口有绿植……可她刚才只远远瞥过一眼，根本不确定位置。
二十六楼、二十五楼……脚步声在楼梯井里回荡，像有人在后面追赶。
童安安喘得厉害，却不敢停。
二十西楼时，她猛地刹住，探头出去——走廊空荡，尽头一扇门半掩，绿植叶子从缝里探出来，像招手。
她冲过去，推门。
会议室里空无一人，长桌中央放着一张A4纸，上面只印了一行小字：题目在你心里。
童安安盯着那行字，心跳骤然加快。
她想起官网首页的错别字，想起地铁玻璃里的自己，想起那支滞销的豆沙色口红——所有碎片在脑中旋转，最终拼成一个清晰的答案。
她拉开椅子坐下，从包里抽出笔，笔尖落在纸上，写下第一行字：题目是我。
写完，她抬头看墙上的钟，九分西十七秒。
林鲸落推门而入，目光掠过纸面，停在她写的那行字上，嘴角极轻地勾了一下。
“恭喜。”
他说，“你找到了。”
童安安这才意识到，真正的迷宫，从来不是这栋楼，而是她对自己的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