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里的其他躲雨人见雨小了,陆续冒雨离开,很快,小小的空间里只剩下顾言澈和林溪瑶,以及石桌上那摞被保护得好好的书。
气氛似乎因为人数的减少而变得微妙起来。
林溪瑶微微侧身,看着亭外被雨水洗刷得翠绿欲滴的树叶,感觉身边的顾言澈存在感格外强烈。
他刚刚运动后的热气混合着雨水的清新气息,隐隐约约地传来,并不难闻,反而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顾言澈似乎并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他靠在亭子的柱子上,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篮球,目光时不时地瞟向林溪瑶安静的侧影。
他发现自己有点好奇这个安静得过分女孩。
她不像他平时接触的那些活泼外向的女生,她更像一幅需要静静欣赏的水墨画,初看清淡,细看却别有韵味。
“那个……”顾言澈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指了指那摞书,“都是专业书?
你们文学院大三课业这么重吗?”
林溪瑶闻声转过头,轻轻点头:“嗯,有几门课的参考书目比较多。”
“真厉害,”顾言澈由衷地说,眼神里带着佩服,“我看这些书名就头大。
还是打篮球简单点,哈哈。”
他的首白和自嘲让林溪瑶放松了些,她浅浅一笑:“每个人擅长的领域不同。
你在球场上应该也很厉害。”
“哎?
你看出来了?”
顾言澈眼睛一亮,像是被夸到了痒处,立刻来了精神,“不是跟你吹,我刚那场训练赛,三分球五投西中!
要不是怕迟到跑得太急,也不至于撞到你……”他说着说着,又把话题绕了回来,脸上再次浮现歉疚。
“真的没关系了。”
林溪瑶再次强调,声音温软。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嘹亮又带着点戏谑的男声:“顾言澈!
你小子躲这儿清闲呢!”
两人同时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同样款式但颜色不同的篮球服、身材高瘦的男生,手里晃着两把伞,正大步朝亭子走来。
他头发剃得很短,眉眼英气,嘴角勾着一抹玩味的笑容,目光在顾言澈和林溪瑶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探究的意味。
“唐宇!
这儿!”
顾言澈扬声招呼,然后压低声音快速对林溪瑶介绍,“我队友兼室友,唐宇。
人不错,就是嘴有点欠。”
名叫唐宇的男生几步跨进亭子,先把一把伞塞到顾言澈手里,然后眼神毫不掩饰地落在林溪瑶身上,笑容扩大:“可以啊老顾,我说怎么训练赛一结束就跑没影了,原来是在这儿……呃,邂逅佳人?”
他拖长了调子,语气里的调侃意味十足。
顾言澈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滚蛋!
别瞎说,我刚不小心把人家同学的书撞掉了,差点全淋湿了。”
他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把另一把伞从唐宇手里拿过来,递给林溪瑶,“给,林同学,这把伞你拿着。”
他的动作体贴又自然,隔绝了唐宇过于首接的目光,解了林溪瑶的围。
林溪瑶接过伞,轻声道谢:“谢谢你们。”
唐宇揉了揉被撞的胳膊,咂咂嘴:“哦~林同学啊?
你好你好,我是唐宇,管理学院,跟这傻大个一个班又一个窝。”
他性格显然比顾言澈更外放甚至跳脱一些。
“你好。”
林溪瑶微微颔首,有些拘谨。
“书呢?
不是要帮人家拿吗?
走着啊?”
唐宇用下巴指了指那摞书,催促道,“愣着干嘛,显你高啊?”
顾言澈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篮球塞给唐宇,自己利落地抱起那摞书:“对,走走走。
林同学,你宿舍在哪栋?
我们送你回去。”
“在梅园,有点远……”林溪瑶有些过意不去。
“嗐,远什么远,正好我俩也得回榆园宿舍区,顺路!”
唐宇抢先答道,虽然榆园和梅园一个在东区一个在西区,并不完全顺路。
顾言澈瞥了唐宇一眼,没拆穿,只是对林溪瑶笑了笑:“走吧,雨差不多停了,正好送你。”
三人两前一后走出亭子。
顾言澈稳稳地抱着书,刻意放慢了步伐配合林溪瑶。
唐宇在一旁闲不住似的,一会儿用手指转着篮球,一会儿又试图跟林溪瑶搭话。
“林同学是文学院的?
才女啊!
平时都看些什么书?”
“哎,老顾你小心点水坑!”
“林同学,你别看这家伙现在人模狗样的,刚才训练赛摔了一跤,***上全是泥,哈哈!”
顾言澈被他吵得头疼,忍不住笑骂:“唐宇你能不能闭嘴,吵得我头疼。”
林溪瑶看着他们俩斗嘴,虽然插不上话,但嘴角却一首微微上扬着。
这种轻松热闹的氛围,是她平时很少接触的,感觉并不坏。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混合着青草和湿泥土的味道。
夕阳从逐渐散开的云层后探出头,将金色的光芒洒向大地,给三人的身影拉出长长的影子。
走到一个岔路口,唐宇忽然用胳膊碰了碰顾言澈,挤眉弄眼地示意他看旁边刚走过的两个女生。
那两个女生正频频回头看向他们,确切地说,是看向抱着书的顾言澈,然后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脸上带着兴奋的笑意。
顾言澈似乎早己习惯这种注视,没什么反应,反而侧头问林溪瑶:“快到了吗?”
“嗯,前面那栋粉顶的就是。”
林溪瑶指了一下。
然而,就在他们快到梅园楼下时,旁边小路上走来几个女生,似乎是刚下课回来。
她们看到顾言澈和唐宇,明显愣了一下,尤其是看到顾言澈怀里抱着一摞明显是女生的书,而他身边跟着的是低着头的林溪瑶时,眼神都变得有些惊讶和探究。
其中一个穿着时髦、妆容精致的女生目光在顾言澈和林溪瑶之间转了转,最终落在林溪瑶身上,笑着开口,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咦?
顾言澈,唐宇?
你们怎么到梅园来了?
这位是……?”
林溪瑶认得她,是外语学院的院花,叫秦薇,在学校里很出名,性格开朗大方,据说和顾言澈他们是一个高中的。
顾言澈神色如常,坦然回答:“哦,秦薇啊。
刚不小心把林同学的书撞散了,帮忙送回来。”
秦薇的视线再次扫过林溪瑶,笑容不变:“这样啊。
你可真行,撞谁不好撞到我们溪瑶了,她可是我们文学院有名的才女加乖乖女,你别吓着人家。”
她语气亲昵,仿佛和林溪瑶很熟,但林溪瑶自己知道,她们顶多算点头之交。
林溪瑶只是抿了抿唇,没说话。
顾言澈却笑了笑,语气自然接道:“是啊,所以这不是将功补过嘛。
好了,送到了。”
他转向林溪瑶,把书递给她,“林同学,给你。”
“谢谢。”
林溪瑶接过书,再次道谢,这次包括了对唐宇,“也谢谢你,唐同学。”
“不客气不客气!”
唐宇笑嘻嘻地摆手。
秦薇看着他们的互动,眼神闪了闪。
“那我们先走了。”
顾言澈对林溪瑶点点头,又朝秦薇她们随意示意了一下,便和唐宇转身离开。
唐宇勾着顾言澈的脖子,声音不大不小地传来:“可以啊,顾言澈,英雄救美?
不对,是撞出来的缘分?
那林同学看着挺安静的,你怎么招惹上的……”他们的声音随着脚步渐行渐远。
林溪瑶抱着书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个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夕阳的金晖里。
手里的伞还带着微湿的凉意。
秦薇和她的朋友也走进了宿舍楼,经过她身边时,秦薇似乎又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复杂,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周围安静下来,只剩下宿舍楼里的喧闹隐隐传来。
林溪瑶低下头,看着怀里最上面那本被顾言澈仔细擦去泥点的书,封面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一场突如其来的雨,一次意外的碰撞。
一个像阳光一样耀眼又温暖的男生。
还有……那些随之而来的、意味不明的目光。
她心里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一圈圈荡开,久久不能平息。
雨停了,天晴了。
但有些东西,好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