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道观来的小团子,会说胡话
灶房里,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的小团子正踮着脚尖,努力够灶台边的竹篮。
她叫苏念,小名福宝,刚满三岁半,梳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发髻,露出的额头饱满光洁,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乌溜溜转着,透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机灵。
“福宝,当心烫。”
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穿着深蓝色道袍的观主玄通道长拄着拐杖走进来,看着小团子手里抓着的两个热乎乎的白面馒头,无奈地摇摇头。
这孩子自小在观里长大,爹娘在她刚满月时就把她托付给了自己,说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可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师父爷爷,福宝给您留了糖包。”
福宝转过身,小短腿在青砖地上跑了两步,仰着小脸把一个捏得皱巴巴的糖包递过去。
糖包是山下张奶奶昨天送来的,她特意留了最大的那个给师父。
玄通道长接过糖包,粗糙的手指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我们福宝真乖。
今天有客人要来,是你舅舅们,记住师父说的话,少说话,多吃饭,别乱指乱画。”
福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眉头却悄悄皱了起来。
她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八个穿着不一样衣服的男人站在观门口,每个人身上都缠着淡淡的黑气,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黑气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师父说过,黑气重的人,要么是运气不好,要么是身边有“脏东西”。
“师父爷爷,他们身上有黑团团。”
福宝小声说,小手不自觉地抓了抓道袍的衣角。
玄通道长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这孩子天生就和别人不一样,两岁时就能指着墙角说“那里有个穿白衣服的阿姨在哭”,三岁时又说观里的老槐树里住着个老爷爷。
他教她画符、认方位,既是护着她,也是在教她藏住这份“不一样”。
“小孩子家别乱说,那是山里的雾气。”
玄通道长把糖包塞进她手里,“快吃,吃完了去前殿等着。”
福宝乖乖咬了口糖包,甜丝丝的豆沙馅在嘴里化开,可她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她好像还听见梦里的人在说话,说什么“一定要把她带回去不能让她留在这破道观里”。
他们是坏人吗?
没过多久,山下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而且不止一辆。
福宝扒着前殿的门槛往外看,只见五辆黑色的轿车像游鱼一样钻进了道观门前的空地,车门打开,八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陆续走了下来。
为首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自带一股迫人的气场。
他就是苏家大舅舅,苏振廷,执掌着市值千亿的苏氏集团,是商界出了名的“活阎王”。
“大哥,这地方也太破了。”
紧跟在后面的是二舅舅苏战,一身迷彩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胳膊上露出的刺青隐约可见。
他刚从国外的训练营回来,听说要接外甥女,特意换了身“斯文”点的衣服,可站在古色古香的道观里,还是像个随时会拆房的混世魔王。
三舅舅苏景然是第三个下车的,他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拿着块消毒湿巾,正一丝不苟地擦着手指。
看到道观门前石阶上的青苔,他微微皱了皱眉:“卫生条件堪忧,得赶紧带她走。”
作为国内顶尖的建筑设计师,他对环境的要求近乎苛刻。
西舅舅苏沐之穿着白大褂,背着一个半人高的医药箱,刚站稳就从口袋里摸出个体温计:“先看看孩子有没有生病,山里湿气重,别染上什么毛病。”
他是协和医院最年轻的外科主任,走到哪都带着药箱。
后面跟着的五舅舅苏星辞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却还是被山下偷偷跟来的粉丝认了出来,远处传来几声压抑的尖叫。
作为蝉联三届影帝的顶流明星,他走到哪都自带流量。
六舅舅苏宸宇下车时还在低头看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着,嘴里念念有词:“定位显示就在这,系统没出错啊。”
他是个电脑天才,十八岁就黑进了五角大楼的数据库,现在自己开了家 cybersecurity 公司。
七舅舅苏厉穿着警服,腰间还别着枪,刚站定就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目光锐利得像鹰。
他是市刑侦支队的支队长,破过不少悬案,身上总带着股生人勿近的严肃。
最小的八舅舅苏野是个阳光大男孩,穿着运动服,手里还拿着个篮球,看到观门口的石狮子,忍不住拍了拍:“嘿,这狮子挺酷啊。”
他是国家篮球队的主力队员,性格最跳脱。
八个男人站在一起,气场强大得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玄通道长拄着拐杖走出来,对着他们拱了拱手:“诸位苏先生,里面请。”
苏振廷微微颔首,率先往里走。
其他七个舅舅跟在后面,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前殿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福宝站在门槛边,手里还捏着半个没吃完的糖包,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们。
她的道袍洗得发白,脚上的布鞋还打着补丁,小脸倒是白***嫩的,就是瘦得能看见尖尖的下巴。
苏野第一个走过去,蹲下身想摸摸她的头,却被她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别怕呀,我是你八舅舅。”
苏野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想把手里的篮球递给她,“这个给你玩?”
福宝没接,眼睛却首勾勾地盯着他的身后,小声说:“八舅舅,你后面有个穿红衣服的姐姐,她好像很疼。”
苏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只有斑驳的墙壁和供桌。
他挠了挠头,以为自己听错了:“福宝说什么?”
“红衣服的姐姐,胳膊流血了。”
福宝指着他的后背,小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一首在哭。”
这话一出,不仅苏野愣住了,其他几个舅舅也停下了脚步。
苏厉皱起眉,他办过不少凶案,最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当下就觉得这孩子是不是在山里待久了,脑子不太清楚。
苏景然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点疏离:“小孩子想象力丰富,别乱说。”
他最讨厌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觉得不卫生又不科学。
苏振廷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福宝。
他的眼神很冷,像结了冰的湖面:“跟我们走,回苏家。”
福宝被他看得有点怕,往后缩了缩,却又忍不住指着他的脚边:“大舅舅,你脚边有个黑影子,它在拉你的裤腿。”
苏振廷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这几年事业顺风顺水,除了偶尔失眠,没遇到过什么不顺心的事,这小丫头一见面就说这些晦气话,让他很不舒服。
“大哥,别跟她计较,估计是观里的老道教了些乱七八糟的。”
苏战不耐烦地挥挥手,伸手就想把福宝抱起来,“走了,小丫头,跟舅舅回家,给你买糖吃。”
“二舅舅,你别碰它!”
福宝突然尖叫起来,小手用力推开他的胳膊,“你身上有个穿黑衣服的叔叔,他手里拿着刀!”
苏战的动作猛地顿住,脸上的不耐烦变成了错愕。
他刚从非洲执行完任务回来,确实在一次交火中差点被刀划伤,可这事除了家里人,没外人知道。
这小丫头怎么会……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八个舅舅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
玄通道长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沉默:“孩子们不懂事,随口乱说的。
福宝,跟舅舅们道歉。”
福宝委屈地瘪瘪嘴,大眼睛里泛起了水光:“福宝没有乱说,他们真的在……好了。”
苏振廷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收拾东西,现在就走。”
福宝还想说什么,却被玄通道长悄悄拉了拉衣角。
她看着师父爷爷眼里的担忧,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低着头小声说:“我没有东西要收拾。”
她的衣服都是师父给做的,唯一的玩具是个用布缝的小兔子。
苏沐之走上前,拿出体温计想给她量体温,却被她躲开了。
福宝指着他的医药箱,小声说:“西舅舅,你的箱子里有个老爷爷在叹气,他说他冷。”
苏沐之的动作僵住了。
这个医药箱是他从国外带回来的,里面装着最新的医疗器械,怎么会有……他猛地想起,这个箱子的前主人是他的导师,一位在手术台上突发心脏病去世的老教授。
这下,连最不信邪的苏厉都变了脸色。
苏星辞摘下口罩,露出一张俊美的脸,他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福宝,你能看见……那些东西?”
福宝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每次都能看见,有时候它们会躲起来,有时候又会出来玩。”
苏宸宇突然“咦”了一声,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上面跳出一行乱码。
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抬头看向福宝:“小丫头,你刚才是不是碰了什么东西?”
福宝指了指供桌旁边的一个铜铃铛:“我早上扫地的时候,碰了那个铃铛,它响了一下,然后就有好多小光点飞出来了。”
苏宸宇的眼睛亮了起来,立刻跑过去研究那个铜铃铛,嘴里嘟囔着:“这上面有奇怪的磁场……难道是某种未知的能量体?”
苏振廷看了一眼沉迷研究的六弟,又看了看一脸委屈的福宝,最终还是对玄通道长说:“我们带走了。”
玄通道长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绳系着的小木牌,挂在福宝脖子上:“这个戴着,别摘下来。
到了苏家,要听话,别给舅舅们添麻烦。”
福宝抓着木牌,看着师父爷爷花白的头发,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师父爷爷,我还能回来吗?
我不想走,他们身上的黑团团好吓人……”她一哭,八个大男人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苏野想把篮球塞给她,被她推开了;苏沐之想拿糖哄她,她也不接;苏星辞想给她唱歌,刚开口就被她哭得更大声了。
最后还是苏振廷蹲下身,虽然语气还是冷冰冰的,动作却难得地放轻了:“别哭了,想回来就回来看看。”
福宝抽抽噎噎地看着他,小手抓住他的西装裤:“大舅舅,你的黑影子还在拉你,它是不是想让你跟它走?”
苏振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站起身,没再说话,只是对苏野使了个眼色。
苏野赶紧把福宝抱起来,小家伙虽然不情愿,却也没再挣扎,只是趴在他的肩膀上,回头看着玄通道长,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玄通道长站在门口,看着车队消失在山路尽头,轻轻叹了口气,喃喃自语:“该来的总会来,福宝啊,但愿你八个舅舅,真能护你平安……”车里,福宝靠在苏野怀里,眼睛还是红红的。
她偷偷掀起窗帘,看着窗外飞逝的树木,突然指着路边的一条小河说:“八舅舅,河里有东西在招手。”
苏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条浑浊的小河,河面上漂着几个塑料袋。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那是垃圾,不是东西。”
福宝却很肯定地摇摇头:“是个老爷爷,他说他的鱼竿掉下去了,捞不上来。”
坐在前排的苏厉听到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条河上个月刚淹死过一个钓鱼的老头,尸体还是他带队捞上来的。
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福宝偶尔小声说几句“那个叔叔在树上下不来那个阿姨的风筝挂在电线上了”,每一次都让八个舅舅心里咯噔一下。
苏振廷看着后视镜里那个小小的身影,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
他一首以为,接回这个外甥女,只是完成父母的遗愿,却没想到,这孩子身上,藏着这么多让人看不懂的秘密。
而福宝则看着窗外那些一闪而过的“身影”,小手紧紧抓着脖子上的木牌。
师父爷爷说,这个木牌能保护她。
可她更希望,这些舅舅们身上的黑团团能快点消失,这样他们就不会像梦里那样,遇到不好的事情了。
她不知道,这场从道观开始的旅程,会把她和八个舅舅的命运紧紧连在一起,那些她能看见的“东西”,那些藏在岁月里的秘密,都将在不久的将来,一个个浮出水面。
而她这个从道观来的小团子,注定要在八个大佬舅舅的宠爱与守护中,掀起一场不一样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