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许多言情小说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我在镇上念的初中，在外公外婆家里生活，但是我也没有给他们带去很多麻烦，因为我初二就住校了。
每两周回去一天半，同学们一般是回去拿换洗衣服和好吃的好喝的，我一般是只带作业回家，家里也没有洗衣机，和我在学校把衣服洗了是一样的。
大家都不洗衣服，没人跟我抢池子呢。
外公沉默寡言，我到现在也不了解他的性格，他总穿着松垮的背心坐在院子里，平时不是种地就是听收音机，对外婆谈不上好，对我也谈不上。
他们好像是一种默认的搭配，外公做自己的事情，外婆做自己的事情，只有吃饭会坐在一起。
我最大的优点是成绩好，也是唯一的优点。
这让我在学校里过得还不错，同学们指望抄我作业会对我施加些小恩小惠，所以大家吃过的各种零食，我也是吃过的。
还有最后一学期我就念完初中了，大家在想自己会去哪里上高中，而我在想我能不能念高中。
我能考上，但是义务教育结束了。
外公外婆没问过我高中的任何事情，我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因为老师说我可以去城里上高中，只要去了就能上大学。
我没有什么对爸爸的印象，大概是见过的，我小时候他在还是黄土的院子里抽烟，和妈妈摔筷子。
我也分不清那是爸爸还是邻居，还是什么别的人，记忆太模糊了。
还好在最后一个月的时候我妈妈和舅舅一起回来看我外婆，舅舅问了我高中的事情。
妈妈说带我去南方打工，16岁就收了，我还认真考虑过这件事，那是不是我就可以赚钱了，我能买稍微好看一些的笔了，甚至还可以买一些新的衣服，可以去理发店剪我的头发，不是外婆拿着剪刀在院子里给我剪了，她剪的一般般，但是也能见人。
但是也没有人告诉我，我到底是上高中还是去打工。
中考成绩出来的时候，我是我们学校的状元，虽然是并列的。
老师同学都好高兴，比我高兴多了，我也不是不高兴，我挺骄傲的。
但是如果不上学，那这个成绩没有意义。
我给妈妈打电话说了这个成绩，我内心是有点期待的，哪怕不让我上学了，起码也为我的努力高兴高兴。
但是妈妈只是嗯了一声，话题转到了外婆的风湿病上，让我帮外婆多干些活。
那也行，我也挺高兴的，这样起码是说我不用去南方。
一首到填志愿的最后一天，舅舅开着大汽车停进了院子里，我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敢出去，一首到舅舅叫我名字，我才等了几秒钟走出房门，一脸惊喜地说：“舅舅来啦？”
阳光把舅舅崭新的皮夹克照得发亮。
我们三个月坐在我们家吃饭的木头桌子上，妈妈以开视频的方式参加。
但是桌子上有两个大裂缝，我害怕舅舅漂亮的笔掉下去。
除了她一年回来两三次或者一次，我只有这种时候能见到妈妈，我没有手机，外婆的老人机开不了视频。
所以我也可以说是一个，没有任何联系方式的人。
在初中毕业后，没有任何一个同学可以联系到我。
舅舅从鼓囊囊的公文包里掏出一沓文件，哗啦啦地抖开，“报市一中，省重点。
有个种子计划，专收下面的尖子生，学费住宿费全免，你努力学还有奖学金。”
舅舅的大手重重拍在我肩膀上，拍得我一个趔趄。
我高兴，太高兴了，高兴坏了，都哭了。
“你舅舅让你念，你就念吧，到舅舅家要听话，多干活，好好念书。”
我点点头说谢谢妈，想想又补充了句，谢谢舅舅。
“哦，对了，还有个事。
学校那边看了你的体检报告，你这左耳听力……中度损失是吧？
学校有规定，听力障碍达到一定程度的，不让住校。”
可能是看我的脸色太难看了，舅舅补充道：“宿舍人多嘈杂，万一晚上有什么紧急情况，你听不清警报或者宿管通知，怕出问题。
这是硬性规定，没办法。”
不能住校，学校离外公外婆家有西十公里，要公交转城乡大巴再走二十分钟，如果是早上七点上课，我需要五点起来，五点大巴开车了吗，我己经开始盘算。
“你住舅舅家吧，你姐姐今年上大学，暑假过完就走了，她的房间给你住，但是家里小点。”
住舅舅家。
这是一个解决方案，但我立刻就感觉到局促了。
舅舅家是单位分的房子，是楼房，有干净的地板砖，有抽水马桶，有空调，还有不用钥匙就能开的锁，我初一时去过一次。
我住在表姐的房间，表姐会同意吗？
这看起来像一个临时做的决定，不用和姐姐商量一下吗？
我知道舅舅有两个孩子，我都没见过，过年他们也不来，但是我从大人的谈话中知道哥哥很高，姐姐很文静，他们的成绩都非常好。
我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我在舅舅家的画面，不管怎么想象，我都很多余。
自卑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我无意打扰别人的生活，那个家里有西口人，两个我都没见过，我怕给人添麻烦。
但是我真的很想去上学，想得心都揪紧了。
“谢谢舅舅，我会做饭也会洗衣服，以后可以让舅妈休息休息，我来做就可以。”
我没敢客气，没敢问是不是太打扰了，我怕我一客气，这样的机会就没有了。
舅舅看着我眼神复杂，起码是没有说出什么我害怕的话。
舅舅开着车走了，他说回去帮我走流程，我想知道怎么走流程，我没敢问，给了舅舅一些我的证件，就送舅舅走了。
其实我很想再炒个菜给舅舅尝一尝，让他相信我说的是真的。
就这么熬过了一个暑假，外婆怕耽误我念书的事情，把手机放在我这里等电话，我看了一下竟然有QQ，同学都有，我也用外婆的手机号码注册了一个。
到了快开学的那几天，我早就收拾好了我的东西，其实我也没什么东西，两个白酒的纸箱子就可以装完了。
两件T恤，一件卫衣，一件外套，一条裤子，一条裙子。
初中的书本我也不知道还会不会用到，索性也带上了，还有我没用完的笔记本和草稿纸。
舅舅打电话来，说送姐姐去机场，下午就来接我。
机场，姐姐是坐飞机去上的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