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霓虹被拉成模糊的光带,苏清辞靠在副驾驶座上,眼皮越来越沉。
香槟的后劲慢慢涌上来,头有些发晕,他偏过头,看见陆惊寒正看着窗外,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下颌线绷得很紧。
“不舒服?”
陆惊寒忽然开口,目光转过来落在他脸上。
“……有点晕。”
苏清辞小声说,下意识地往座椅里缩了缩。
陆惊寒没再说话,只是抬手调低了车内空调的温度。
微凉的风从出风口吹出来,带着淡淡的雪松香,苏清辞的晕眩感似乎减轻了些,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二楼房间的床上,身上的西装被换成了柔软的睡衣。
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什么时候被抱回来的?
苏清辞坐起身,心跳莫名快了几拍。
想起宴会上陆惊寒为他整理碎发的动作,想起露台上那近在咫尺的距离,脸颊不由自主地发烫。
第二天早上,苏清辞在厨房准备早餐时,张妈看着他欲言又止。
“张妈,怎么了?”
苏清辞一边煎蛋一边问。
张妈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先生昨晚……把你抱回来的。”
苏清辞的手顿了一下,煎蛋的边缘微微焦了。
“……他没说什么吗?”
“先生把你放在床上就下楼了,在书房待了很久。”
张妈看着他,“先生很少对人这样。”
苏清辞没接话,默默地把煎蛋盛进盘子里。
他不知道该怎么理解陆惊寒的行为,是出于“协议”的责任,还是……别的什么。
陆惊寒下楼时,神色如常,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苏清辞的错觉。
他坐在餐桌前,喝着黑咖啡,目光落在报纸上,没看苏清辞一眼。
“今天我不回来吃晚饭。”
陆惊寒忽然说,翻报纸的手指顿了顿,“你自己吃就好。”
“好。”
苏清辞点点头,心里竟莫名有些失落。
陆惊寒走后,偌大的庄园显得格外空旷。
苏清辞收拾完餐桌,忽然想起自己带来的那本旧菜谱还放在房间里,便上楼取了下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看。
菜谱的最后几页夹着几张照片,是他和父母以前在老宅院子里拍的,那时苏家还没破产,院子里种着满架的蔷薇,母亲穿着碎花裙,笑得温柔。
苏清辞的指尖拂过照片上母亲的脸,眼眶有些发热。
“在看什么?”
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苏清辞吓了一跳,手里的菜谱掉在地上,照片散了出来。
他慌忙弯腰去捡,却被人先一步拾了起来。
是陆惊寒。
他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正拿着那张全家福,目光落在照片上的苏清辞身上。
“抱歉,我……”苏清辞的脸颊发烫,想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惊寒把照片递给他,没说话,只是目光在他泛红的眼角停留了几秒,转身往楼梯走去。
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下脚步,背对着苏清辞说:“下午有个花市,让司机送你去。”
苏清辞愣住了:“花市?”
“嗯。”
陆惊寒的声音没什么起伏,“院子里的花都快谢了,买点新的回来。”
说完,他便上了楼,留下苏清辞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旧照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下午,司机把苏清辞送到了花市。
五颜六色的鲜花摆在摊位上,空气中弥漫着甜香,和庄园里清冷的气息截然不同。
苏清辞提着篮子,慢慢在花市里逛着,看着那些姹紫嫣红的花朵,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他买了几束向日葵,又挑了些蔷薇花苗,打算种在院子里。
小时候外婆教过他种花,他记得蔷薇喜欢阳光,要经常浇水。
回到庄园时,夕阳正染红了半边天。
苏清辞提着花走进院子,看见陆惊寒正站在桂花树下,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打电话。
他的侧脸在夕阳的余晖里显得柔和了些,没了平时的冷硬,竟有几分温润的错觉。
苏清辞看得有些出神,首到陆惊寒挂了电话,转过身看着他,才慌忙低下头。
“买了什么?”
陆惊寒走过来,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花上。
“向日葵和蔷薇花苗。”
苏清辞小声说,“向日葵很向阳,蔷薇……我想种在院子里。”
陆惊寒的目光在那束向日葵上停留了几秒,忽然说:“我帮你种。”
苏清辞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先生?”
“没什么事。”
陆惊寒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己经接过他手里的花苗,往工具房走去,“你去拿水壶。”
苏清辞连忙点头,转身去厨房拿水壶。
等他提着水壶回到院子里时,陆惊寒己经拿着铁锹,在院子的角落里挖好了坑。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装,袖口卷了起来,露出小臂上结实的肌肉,和平时西装革履的样子判若两人。
“过来。”
陆惊寒朝他招了招手。
苏清辞走过去,看着他把蔷薇花苗放进坑里,填土,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商界大佬。
“陆先生,你以前种过花吗?”
“嗯。”
陆惊寒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回忆什么,“小时候在乡下住过一段时间,跟着邻居家的老人学的。”
苏清辞没想到陆惊寒还有这样的过去,正想再问,却见他己经拿起水壶,往花苗根部浇了些水。
水珠落在泥土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在夕阳下闪着光。
“好了。”
陆惊寒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过几天应该就能活了。”
苏清辞看着那些种在土里的蔷薇花苗,忽然觉得,这座冰冷的庄园好像有了点生气。
他抬头看向陆惊寒,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夕阳的光落在他眼里,像是揉碎了的星辰,不再像平时那样冰冷。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清辞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低下头,脸颊发烫。
“我去做饭。”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往厨房跑去。
陆惊寒站在原地,看着他慌乱的背影,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了一抹极浅的弧度。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泥土的手,又看了看那些刚种下的蔷薇花苗,眼底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晚饭时,餐桌上多了一道清炒时蔬,是苏清辞用下午在花市附近买的新鲜蔬菜做的。
陆惊寒尝了一口,没说话,但吃的比平时多了些。
饭后,苏清辞在厨房洗碗,陆惊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文件。
厨房里传来水流声和碗碟碰撞的轻响,客厅里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竟有种莫名的和谐。
苏清辞洗完碗走出来,看见陆惊寒正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走过去,想问问要不要泡杯茶,却听见陆惊寒忽然说:“明天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里?”
苏清辞问。
“医院。”
陆惊寒的声音很轻,“去看看你父亲。”
苏清辞愣住了,眼眶瞬间红了。
他没想到陆惊寒会记得这件事,更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陪自己去医院。
“谢谢你,陆先生。”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陆惊寒转过头,看着他泛红的眼角,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
苏清辞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他忽然觉得,这场始于利益的交易,或许真的会不一样。
至少,此刻的月光落在院子里的蔷薇花苗上,带着温柔的光晕,像是在预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