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火吞村舍芳踪杳 血淬枣棍讨天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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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清河村的屋顶上。

赵复蹲在老槐树上,望着西边官道尽头扬起的烟尘,指节把枣木棍攥得发白。

从午时起,那队官兵就在三里外的山坳里扎营,旗帜上 “济州巡检司” 的字样在残阳下泛着冷光 —— 来的不是丈量小吏,是带甲的兵卒。

“赵大哥,该吃晚饭了。”

阿芷的声音从树下传来,她手里提着个竹篮,篮里是两个掺了野菜的饭团,还有一小罐腌萝卜。

见赵复回头,她把篮子举高些,笑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我多蒸了一个,你垫垫肚子。”

赵复从树上跃下,落地时特意放轻了脚步。

这几日他教村民们扎篱笆时掺杂了些简易的防御法子,把村口的路改成了蛇形,又在田埂下挖了半人深的壕沟。

阿芷看在眼里,却从没多问,只在他夜里借着月光画图时,默默端来碗热汤。

“这群泼才不会善罢甘休的。”

赵复接过窝窝头,粗粝的面渣刺得喉咙发紧,“你把地契藏好,收拾些干粮,要是今晚有动静,就往东边的芦苇荡跑。”

阿芷的手顿了顿,把腌萝卜罐往他怀里塞了塞:“我爹娘埋在村东头的老槐树下,我走了,谁给他们上坟?”

她抬头看他,眼里映着星光,“再说,你教王大叔他们做的那几个竹哨子,我也会用。”

赵复喉头哽了哽。

这几日他才发现,这看似柔弱的姑娘,骨子里藏着股韧劲。

上次官差被打跑后,是她挨家挨户敲门,把藏起来的老弱妇孺都叫到祠堂,说 “赵大哥会护着咱们”。

夜漏到三更时,村口的竹哨突然响了。

先是一声短促的示警,紧接着是连成串的急促哨音 —— 那是赵复定下的规矩,单声是巡查,连串是敌袭。

赵复翻身从炕上弹起,抄起枣木棍就往外冲。

院门外,阿芷正举着盏油灯等他,灯芯被风吹得忽明忽暗,映得她脸上满是焦急:“王大叔说,他们…… 他们带了火油!”

村口己经乱成了一锅粥。

十几个官兵举着火把,正往草垛上泼油,火苗舔着干燥的麦秸,“噼啪” 往上蹿。

三角眼官差站在老槐树下,手里挥舞着刀:“给我烧!

反抗的格杀勿论!

主簿有令,清剿刁民,寸草不留!”

“狗官!

我跟你拼了!”

瘸腿老汉举着拐杖冲上去,却被一个官兵一脚踹倒,刀尖紧接着就顶在了喉咙上。

“住手!”

赵复大吼一声,手里的枣木棍像长了眼睛,精准地打在那官兵的手腕上。

刀 “当啷” 落地的瞬间,他拽起老汉往人群里推,“带妇孺往后山跑!”

村民们被这阵仗吓懵了,有哭爹喊娘的,有愣在原地的。

阿芷突然吹了声尖利的哨子,把油灯往旁边的水缸里一浸,高声喊道:“都听赵大哥的!

男人们拿家伙,跟他们拼!”

她的声音清亮,竟压过了火焰的噼啪声。

几个年轻后生像是被惊醒,纷纷抄起锄头、扁担,挡在官兵面前。

赵复看在眼里,心里又是一紧 —— 他教他们防御,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妇孺逃生,不是让这些没经过操练的庄稼汉硬拼。

“东边壕沟!”

赵复喊着,手里的枣木棍横扫,逼退两个扑上来的官兵。

他特意把战场往村东引,那里有他们挖好的壕沟,还有几棵能藏身的老榆树。

可官兵显然是有备而来。

三角眼吹了声呼哨,从队伍后面转出两个弓箭手,箭矢带着风声射向人群。

“噗” 的一声,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惨叫着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

“娘!”

孩子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赵复眼睛红了。

他猛地冲向弓箭手,脚下踩着村民们预先埋好的绊马索,借着惯性纵身跃起,枣木棍狠狠砸在弓手的背上。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三角眼举着火把,正往阿芷家的方向跑 —— 那里堆着刚收的枯柴和干草,是全村最干燥的地方。

“阿芷!

躲开!”

赵复嘶吼着往回冲,可己经晚了。

三角眼把火把往玉米秸上一扔,火苗 “腾” 地窜起老高,瞬间就舔到了茅草屋顶。

阿芷正扶着个老婆婆往后山跑,听见他的喊声回头,脸上沾着烟灰,眼里却亮得惊人。

“赵大哥!

照顾好自己!”

她喊着,把老婆婆往山坡上推,自己却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 —— 那里还有几个吓傻的孩子。

赵复的心像被火钳狠狠夹住。

他想追上去,可两个官兵己经扑到近前,刀光在火光中闪着寒芒。

他咬紧牙关,枣木棍舞得像团旋风,每一击都带着杀气 —— 这己经不是教训,是生死相搏。

不知打了多久,村里的房屋己经烧塌了大半,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血腥味。

村民们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几个后生也都带了伤。

赵复浑身透红,血顺着脊梁骨往下淌,把粗布短褐浸得黏糊糊的。

“撤!”

三角眼见天色渐亮,怕引来邻村的人,恶狠狠地瞪了赵复一眼,带着残兵往官道退去。

临走前,他还不忘往火堆里扔了把柴,“烧干净点!

别留活口!”

火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断壁残垣还在冒烟。

赵复踉跄着往村里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喊着 “阿芷”,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可回应他的只有噼啪作响的余烬。

王大娘被烧塌的房梁压断了腿,瘫在灰烬里***:“赵小哥……阿芷……她把那几个娃儿塞进地窖了……火……火封了门……她……她没……”赵复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首往下沉!

他疯魔般扑向那堆尚有余温的焦土,十指如钩,在滚烫的碎瓦断椽中疯狂扒掘!

燎泡烫起,皮开肉绽,却浑然不觉!

地窖口被坍塌的土石死死堵住,他用枣木棍拼命撬开几块碎砖,听得里面传来孩童劫后余生的微弱呜咽——是那几个孩子!

却独独……没有阿芷的声息!

“阿芷!

阿芷——!”

他嘶吼着,声音干裂嘶哑,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听过的绝望与惶惑。

一个稍大的孩子从缝隙里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抽噎着指向火场深处:“阿芷姐姐……推我们进来……转身……转身就被……就被好大的黑烟吞了……俺……俺没看清……”没看清!

这三个字,如同冰水灌顶,瞬间浇熄了赵复心中那焚心蚀骨的绝望,却又燃起一丝微弱的、不敢触碰的希冀!

他猛地抬头,鹰隼般的目光扫过那片仍在冒烟的废墟,焦黑的断木、扭曲的梁架、未熄的余烬……哪里还有半分人影?

那抹为他熬粥、为他缝袜、在火光中脆声呼喊的纤细身影,难道当真……不!

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一股更深的执念,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心头。

可远处急促的马蹄声己如催命鼓点般逼近——官兵去而复返,定要验看有无漏网之鱼!

“藏好!

莫出声!”

赵复对着窖口缝隙低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的火星。

说罢,他再不回头,转身一头扎进破晓前最浓重的雾霭之中。

背脊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被凛冽的晨风一激,剧痛钻心!

可这痛楚,此刻竟成了烧灼他灵魂的燃料!

他踉跄疾行,每一步踏在焦黑滚烫的土地上,都像是在践踏着自己过往的帝王之心。

他想起自己魂魄飘荡千年所见的无边苦难,想起那些史书上冰冷的数字背后,是一个个如阿芷、如王大娘、如清河村这般活生生的人间惨剧!

他曾以为,重活一世,只为扭转那“杯酒释兵权”的遗祸,只为避免那靖康之耻、崖山之殇……他高高在上,俯瞰着历史的江河,只想拨正那偏离的航道。

何其可笑!

何其傲慢!

这清河村的冲天烈焰,阿芷那消失在浓烟中的最后回眸,还有地上那尚未干涸的血泊……它们不再是史册上模糊的墨迹,而是滚烫的、带着腥气的、烙在他心尖上的烙印!

他终于明白,什么江山社稷,什么青史留名,都抵不过眼前这一个个被践踏、被焚烧、被夺去家园和性命的“草民”!

这乱世,吃人!

吃得就是这些升斗小民!

而他赵匡胤,曾亲手定下的某些规矩,何尝不是那吃人巨口里的一颗獠牙?

一股从未有过的、源自骨髓深处的暴怒与悲悯,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轰然爆发!

他不再是那个只想在历史长河中修正错误的旁观者,他成了这血火地狱里挣扎的一员!

他要做的,不再是改变那虚无缥缈的未来轨迹,而是要砸碎这吃人的世道!

为这千千万万个“阿芷”,为这被踩进泥里的苍生,讨一个活命的公道!

官道上,几个侥幸逃出的村民,如同惊弓之鸟,互相搀扶着向南茫然挪动,脸上刻满了家破人亡的麻木与绝望。

赵复浑身浴血,如同刚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煞神,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

他高大的身影在初升朝阳的映照下,拖出一道长长的、凝重的阴影,仿佛将整个破败的山河都扛在了肩上。

“此地非久恋之家!

尔等速速打点,携了娃儿,速速走透!”

他声音虽破锣也似,却带着一股子斩钉截铁、不容喘息的狠劲,如同天雷碾过焦土!

“留得命在!

他日方得夺回田宅祖坟!

方得……叫那些磨牙吮血的豺狼,血债——血偿!

便是躲到阎罗殿前,也索了他狗命来!”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麻木而悲苦的脸,那眼神深处,帝王俯瞰天下的孤高己然褪尽,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与这片土地同呼吸共命运的沉痛与决绝!

这血仇,不再是赵宋皇室的兴衰之恨,而是他与这天下受苦受难黎庶,同气连枝的生死之誓!

血红的朝阳终于挣脱山脊,将万道金光刺破晨雾,也照亮了他脚下蜿蜒的道路。

那根沾满血污泥垢的枣木棍,被他紧紧攥在手中,每一次拄地,都深深钉入焦黑的大地,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宛如泣血的红印。

这不再是武器,而是他立在这浊世、向天宣战的旗杆!

那一个个血印,便是他用苍生血泪书写的、尚未完成的——讨天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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