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荒宅魅影残月攀上老槐枝桠时，青州地界的官道已笼在墨色里。
秋风卷着纸钱灰掠过乱葬岗，几点幽绿磷火粘在书生陆离的袍角，映得他手中灯笼愈发昏黄。
这赴京赶考的年轻人眉宇间凝着倦色，鼻梁上一粒淡褐小痣随喘息微动，
肩上补丁摞补丁的青布包袱渗出当归药香。乱葬岗西忽现两点朱红，
原是悬在破宅门首的褪色宫灯。灯笼骨架上残留金漆云纹，
门楣"敕造清虚观"的匾额斜挂半边，匾角蛛网垂着具风干的雀尸。陆离驻足片刻，
忽闻门内环佩叮咚，似有女子轻笑。朱漆门扉吱呀自开，月华如水漫过门槛。
藕荷色裙裾拂过石阶，银线莲花暗纹流转如活物。女子约莫二八年华，雪腮含春，唇若噙丹，
唯双瞳幽深似古井，眼尾一抹薄红晕开至鬓角。她斜插的白玉簪头雕着狐首，
簪身却刻满道家镇邪咒文。"夜寒露重，公子可愿稍歇？"声如碎玉击冰。
女子皓腕上的翡翠镯子滑至肘间，露出腕内侧三粒朱砂痣，恰似北斗三星排列。
陆离躬身作揖，肩头落下一片槐叶。正待推辞，忽见廊下铜炉青烟袅袅，
分明是上等沉水香气息。荒宅深处传来更鼓声，惊起檐角铜铃乱颤。"如此叨扰了。
"书生跨过门槛的刹那，门缝渗出腥甜血气，转瞬被沉香掩盖。正堂供着三清像，
烛台积蜡如泪。居中玄天上帝玉雕纤尘不染，神像掌心却呈倒扣状，似在镇压何物。
女子燃起犀角烛，火光跃动间，陆离瞥见她脖颈至锁骨处浮着淡金纹路，恍若符咒。
引至东厢，霉味混着奇香扑面。楠木拔步床悬着茜色纱帐，帐顶悬的却不是香球，
而是拳头大的青铜铃。女子点燃床头的龟鹤灯，灯罩忽现爪痕，似有活物在内抓挠。
"这十二幅美人图乃家叔珍藏。"女子广袖拂过墙面，陆离方才惊觉满墙皆是工笔仕女。
画中人或执纨扇或抚瑶琴，眉目俱与眼前人肖似。最末一幅画中女子正在梳头，
发间簪的却是柄桃木剑。陆离指尖将触画轴，忽被女子擒住手腕。冰凉触感激得他后退半步，
后腰撞上多宝格，震落个描金漆盒。盒盖摔开，滚出三枚生锈的镇魂钉，
钉身刻着"永镇妖邪"四字。窗外骤起凄风，美人图无风自动。画中女子眼珠骨碌转动，
朱唇竟渗出黑血。陆离踉跄扶住案几，碰翻的铜镜照出骇人景象——女子裙下探出三条雪尾，
尾尖银毫根根倒竖如针。"三年了..."女子轻笑，犬齿暴长寸许，
"那妖道取我内丹镇宅，月晦之夜需活人精血饲画。"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书生喉结，
"倒是公子身上这药香，像极了当年..."惊雷炸响，十二幅画轴齐齐迸裂。
披发女鬼破纸而出，指爪挟腥风袭来。女子袖中白绫翻卷如练，缠住最先扑来的三只厉鬼。
陆离抓起铜镜，镜面忽显房梁符咒——竟是用人血绘制的七煞锁魂阵。"破阵需至阳之血！
"女子厉喝间，耳后银毛尽现。陆离咬破舌尖，含血喷向镜中符咒。梁木轰然炸裂，
墙皮脱落处露出森森白骨垒砌的墙基，每具骸骨天灵盖都钉着镇魂钉。女子长啸震落瓦片，
三条狐尾插入地缝。地面崩裂时，血红内丹裹着黑气升起。女鬼们发出婴啼般的嚎叫，
却被狐尾扫作青烟。内丹入腹的刹那，女子面容突变，
右颊浮出陆离熟悉的梨涡——十年前山洪中救他的采药女，正是这般笑靥。宅院开始坍塌，
女子拽着陆离破窗而出。月光下，她耳后银毛褪去，眼角却淌下血泪："快走！
那妖道的三尸傀儡..."紫电划破夜空，金光直劈书生天灵。女子飞身相护的刹那，
陆离后颈剧痛，恍惚间自己化作浴火凤凰，而怀中的女子渐成透明。
第二章 鲛宫海雾浸透了陆离的青衫，衣摆处凝结的盐霜泛着幽蓝。
燃烧殆尽的画舟化作焦木，随波起伏时竟发出箜篌般的哀鸣。远处三重楼船渐显轮廓，
桅杆上悬挂的青铜铃无风自摇，铃舌击打出的韵律暗合《招魂》古调。
**南海奇观**浪尖忽现万千荧鱼，鱼鳞拼成硕大的先天八卦图。浪分处升起珊瑚拱桥，
桥柱缠着碗口粗的海蛇，蛇首皆是人面，额间嵌着与清虚观铜炉相同的黑曜石。
桥面铺满贝母碎片，
每片都映着陆离不同年岁的面容——弱冠时采药的竹篓、总角之年佩戴的长命锁，
竟还有襁褓中未睁眼的模样。**鲛人女王**楼船甲板降下珍珠帘幕，
鲛人女王斜倚珊瑚宝座。她耳鳍缀着十二枚月纹石，随呼吸明灭如星子，
鼻尖凝着颗将坠未坠的水珠。唇色艳过扶桑花瓣，开口时露出的舌尖却分作两叉，
细看竟是两条透明小蛇盘绕而成。额间银鳞组成的月痕，随眸光流转化作弦月、满月、残月。
"三百年了，那妖道竟把主意打到赤帝女血脉身上。"女王尾鳍轻拍玉磬，
磬声震碎陆离衣襟。心口凤凰纹遇水不灭，反在肌肤下游走如活物。她忽然蹙眉，
指尖挑开少年耳后碎发——发根处三枚青鳞正渗出黑血。**青铜诡灯**船楼忽起阴风，
檐角青铜灯齐齐转向。灯罩皆是人皮绷制，绘着十二幅清虚观美人图的倒影。
灯油泛着尸膏的惨白，灯芯竟是缠绕银发的指骨，与荒宅瓦砾堆里那盏如出一辙。
最末那盏灯的罩面突然破裂，钻出只血瞳乌鸦，喙中衔着陆离家传玉佩的残片。
"好个偷天换日！"女王尾鳍拍碎宝座扶手，珊瑚碎屑化作赤红小蛇钻入海面。
浪涛间忽现旋涡，浮出半截青铜丹炉，炉身缠满海藻，缝隙里伸出数十只戴翡翠扳指的手。
某只焦黑手掌的腕间，藤镯上的当归药香刺得陆离双目刺痛。
**紫袍现踪**浓雾中传来纸马嘶鸣，葛郎中踏浪而来。他手中血玉髓已碎作九瓣，
每瓣都嵌着活人眼珠。紫袍道士端坐纸轿，眉间镇魂钉爬满海藻，雌雄莫辨的面容正在龟裂。
人皮面具下露出森森头骨，天灵盖上赫然是陆离破阵时喷溅的舌尖血痕。
"还差凤凰涅槃血、鲛人泣珠泪、妖狐断尾魂。"道士喉间发出金石相击之声，
袖中飞出七枚翡翠扳指。扳指在空中拼成北斗状，
照得海面浮尸尽起——那些肿胀尸身的腕间，皆系着陆离在城隍庙见过的朱砂穗子。
**异变突生**女王额间月纹石突然迸裂，鲛绡裙裾化作锁链缠住陆离。
她耳鳍月纹石逐个熄灭，瞳仁竖成蛇状："原来你就是阵眼！"海面浮尸齐唱《安魂曲》，
陆离后背凤凰纹灼穿衣衫，火光中显出前世记忆：赤甲女子将内丹渡入白狐体内，
自己却在雷劫中化作青铜丹炉。狐妖的悲鸣自海底传来，三条断尾缠住道士的纸轿。
女王趁机剜出自己左眼，那颗莹蓝泣珠没入陆离眉心："去归墟找赤帝女的本命灯！
"浪涛吞没楼船时，陆离瞥见女王右眼眶里游动的，正是葛郎中碎玉中的血瞳乌鸦。
第三章 归墟灯影归墟之水似融化的青琉璃，暗流中浮沉着星屑般的磷光。陆离随漩涡沉坠，
腕间凤凰纹灼开三尺气障，照见水下巍峨宫阙——那竟是倒悬的清虚观，
檐角铜铃化作狰狞鬼面，观前石阶生满荧紫珊瑚，每截珊瑚枝头都挑着盏人皮灯笼。
**墟中异景**宫门蟠龙柱上缠着条九首巨蟒，十八只竖瞳映出陆离九世轮回之相。
最中间蟒首忽吐人言，喉间卡着半枚翡翠扳指："赤帝女的看门犬都死绝了么？"话音未落，
柱底裂隙钻出群透明水母，触须缠着发光的锁魂链，链尾皆系着与鲛人女王相同的月纹石。
**本命灯现**正殿穹顶镶满蚌珠，珠光在地上拼出河图洛书。
陆离踏过"地六成水"的卦位时，怀中血玉髓突然跃出，玉中血丝游成箭头，
直指殿中青铜灯台。那灯盏造型古朴，灯油泛着金红，焰心蜷缩着只浴火凤凰，
与陆离后背灼痕别无二致。灯台忽响机括声，十二重铜环逐层旋转，露出灯座底部暗格。
格中羊皮卷记载着骇人秘辛：赤帝女为阻妖道永生，将半数神魂封入本命灯，
另半数化入人间药女血脉——三百年前采药救狐的女子，正是陆离的曾祖母。
**紫袍真容**殿外忽然传来纸马嘶鸣，葛郎中踏着尸膏灯油破水而入。
他手中血玉髓已拼回原形，只是每道裂痕都嵌着活人指甲。紫袍道士自灯焰中显形，
面皮被烧融半边，露出底下青铜颅骨，天灵盖的凤凰血痕正与灯芯共鸣。"好个药血传家！
"道士骨掌抚过灯台，青铜表面浮现陆离族谱。谱上每个名字都浸着血渍，
到"陆离"二字时，墨迹突然化作火凤冲天而起。十二盏人皮灯笼应声炸裂，灯油泼洒处，
观中神像竟睁开猩红法眼。**血脉觉醒**陆离额间泣珠突然滚烫，
前世记忆如潮涌来：赤甲女子咬破指尖，在青铜丹炉画下禁咒；采药女接过染血玉佩，
将婴孩托付给山中白狐。当他握住本命灯柄，灯芯火凤长唳破空，后背纹身化作烈焰羽衣，
发间生出三根鎏金翎毛。道士狂笑震落殿梁，
翡翠扳指拼成的北斗阵裹住灯台："本座等的便是此刻！"阵光中浮起九十九具纯阳尸骸，
每具心口都插着陆离家传的当归药杵。葛郎中趁机抛出锁魂链，却见链尾月纹石齐齐转向，
映出鲛人女王残存的右眼——那瞳孔深处，白狐正衔着半截桃木剑自海底冲来。
**狐祭破局**狐妖断尾缠住北斗阵眼，鲜血在归墟之水绘出巨大符咒。
本命灯焰暴涨三丈，火中现出赤帝女真容。她金甲残破，左手持弓右手握箭，
凤翎箭簇正对道士眉心："师兄，当年你盗我涅槃骨炼永生丹，
可曾算到药人之血能焚尽邪祟？"陆离周身燃起琉璃净火，归墟之水沸腾如熔金。
当箭矢穿透青铜颅骨，道士化作的灰烬里滚出枚玉印，印文竟是当朝国师的私章。
本命灯渐熄时，狐妖残魂附在灯柄，
母亲还留着半盏续命灯......"弟三章 槐冢灯幽乱葬岗的老槐树在暴雨中舒展枝桠，
每片槐叶都生着人脸纹。陆离跪在虬根处挖掘时，
腐土里翻出半截青铜算筹——正是玄冥子腰间悬挂的翡翠算筹残片，
筹身刻着"大理寺少卿裴琰"的蝇头小楷。
#### **玄冥诡影**地底三丈处露出青铜棺柩，棺盖缠着浸血缚龙索。
当陆离划破掌心按上棺纹，锁链突然暴长，将他拽入棺中幻境：青烟缭绕的丹房里，
少年玄冥子正剜出炼丹童子的眼珠。那童子喉间咯咯作响，脊骨被整条抽出，
浸入混着紫河车灰的药酒。"好师哥，你且替我养着这截灵骨。"他抚摸着脊骨上的饕餮纹，
转头对虚空轻笑——幻境外正在掘坟的陆离，突然感觉后颈刺痛如遭针砭。
#### **续命灯谜**棺底暗格里躺着盏琉璃灯，灯油泛着当归药香。
灯座雕着陆离母亲的容貌，发髻间插着根青铜钉，钉尾缀着鲛人女王的月纹石碎片。
当灯芯燃起，火光中浮现骇人景象：玄冥子身着国师朝服，将翡翠扳指套在昏迷的陆母指间。
她腕间藤镯被注入黑气，当归香气逐渐变成曼陀罗毒雾。"陆夫人这纯阴之体，
正可温养凤凰血。"玄冥子指尖游出透明尸虫，钻入陆母耳中，"待你儿集齐三滴血泪魂，
便是丹成之时。"#### **官煞锁魂**暴雨突化血雨，乱葬岗浮起七十二座新坟。
每座坟头都插着翡翠扳指，内圈咒文如活蛇蠕动。葛郎中骑着纸马自坟茔间踱出，
马鞍镶满大理寺官员的牙牌。他手中血玉髓已拼成罗盘状，指针正对陆离心口。
"裴大人这算筹用得可顺手？"葛郎中咧嘴露出满口黑齿，齿缝粘着诏狱特有的铁锈渣，
"当年他查到你陆家药铺的当归掺了青铜粉，可是连夜写了八百里加急奏折。
"#### **槐心秘辛**老槐树突然开裂，树心淌出浓稠黑血。
血泊中浮起赤帝女的金甲残片，
甲叶缝隙卡着半枚龟甲——正是清虚观女子发间骨钗的缺失部分。陆离将龟甲贴近琉璃灯时，
树根深处传来锁链崩裂声，十八具青铜棺破土而出，每具棺面都刻着《***》卦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