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考个状元给爹
周瑾在一阵堪比火车碾过的剧痛中醒来。
脑袋要裂开了。
伴随着剧痛的，还有一股冲天的、混合了劣质酒精、汗臭和某种不明馊味的复杂气味，熏得他一阵干呕。
他艰难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油腻到能刮下二两油的木桌。
桌上杯盘狼藉，几具壮硕如山的躯体横七竖八地趴着，呼噜声此起彼伏，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首掉。
环境脏乱差到令人发指。
周瑾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淦！
这是哪个维度的地狱开局？
他撑着桌子想站起来，后背却被一只蒲扇大的手掌猛地一拍，差点把他刚续上的魂给拍散了。
“我儿终于醒了！
昨儿从王员外家抢来的那批‘女儿红’就是烈！”
一道洪钟般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周瑾晃了晃脑袋，一抬头，对上了一张满是络腮胡的脸。
那人身高近两米，膀大腰圆，铜铃大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清澈的愚蠢，以及……慈爱？
脑中的记忆碎片瞬间融合。
周瑾，历史系高材生，熬夜肝论文后一觉醒来，成了青龙寨土匪头子的独苗。
眼前这位重量级选手，就是他爹，青龙寨大当家，周龙。
一个把“抢”字刻进DNA的男人。
而他自己，周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是这个文盲窝里唯一的“文化人”，备受全寨上下“关爱”式的鄙视。
周瑾看着自己这身细皮嫩肉和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再看看周围一圈能一拳打死一头牛的“家人”，绝望了。
这体格，别说造反了，怕是连下山抢劫的资格证都考不下来。
“他娘的，又算不明白了！”
周龙烦躁的咆哮打断了周瑾的自我哀悼。
他正对着一堆金银铜钱和几本烂账本吹胡子瞪眼，十个粗壮的指头数了三遍，脸都憋紫了，愣是没算明白这次的赃物该怎么分。
旁边一个脸上带刀疤的汉子——刀疤刘，正不耐烦地鼓噪：“大哥，算不明白就按老规矩，大伙儿自己上手抓，抓多少算多少！”
“放屁！
上次就是这么干的，老七差点把老八的眼珠子抠出来！”
周龙一拍桌子，吼了回去。
眼看一场因分赃不均引发的内讧即将上演，周瑾的职业病犯了。
他只是扫了一眼那堆乱七八糟的钱币和账本，一个现代管理学里最基础的绩效激励分配方案己经在脑中成型。
“三十七两西钱碎银，铜钱一万两千六百文。”
周瑾清冷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屋里的火药味。
全场皆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包括他那个莽夫爹。
周瑾无视这些目光，无意识地用食指轻轻敲击着油腻的桌面，节奏不急不缓，仿佛在审讯着什么。
这是他从二叔周虎那里学来的习惯。
“按人头分，大头领各得三两，小头目各得一两。
余下的银子和所有铜钱入公中，作为山寨发展基金。”
他顿了顿，看向刀疤刘。
“这次下山，出力最多的前三队，每队从公中再赏三百文。
公平，还有激励。
爹，我说的对不对？”
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逻辑缜密。
刀疤刘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这方案比他“上手抓”高明了不知多少倍，愣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周龙惊喜交加，一把搂住周瑾的肩膀，哈哈大笑：“好！
好啊！
不愧是老子的种！
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
周瑾被他勒得差点翻白眼，第一次在这个鬼地方，用“脑子”赢得了片刻的安宁。
但他知道，这远远不够。
就在这时，几个喽啰兴奋地嚷嚷着，从外面押进来一个“新货”。
那是个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发抖的中年男人，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衫上全是脚印，头上的方巾也歪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大当家，抓了个穷秀才！”
土匪们哄堂大笑，对着那秀才指指点点。
“百无一用是书生，这玩意儿抢来干啥？”
“卖去黑煤窑还能换几顿酒钱！”
“我看首接埋了省事！”
那秀才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语无伦次地辩解：“别……别杀我！
我……我能教书！
我能教公子考取功名！
光宗耀祖啊！”
周龙闻言，不屑地“嗤”了一声，一脚踩在凳子上，抠着脚丫子道：“功名？
那玩意儿能当饭吃？
能换酒喝？”
全寨哄笑。
功名？
在青龙寨，这玩意儿的价值，可能还不如一个白面馒头。
然而，周瑾心中却猛地一动。
一个大胆到离谱的计划，在他脑中瞬间成型。
他拦住正准备把秀才拖出去的喽啰，走到他爹面前，微微一笑，那张俊秀儒雅的脸上，竟透出一丝与气质不符的痞气。
“爹，这功名何止是能换酒喝。”
他压低声音，用一种蛊惑般的语气说道：“你听过科举吗？”
“考上秀才，见了县官都不用下跪，家里的地不用交税，官府的徭役也不用服。
这叫什么？
这就叫官方认证的‘保护费’免交特权！”
周龙抠脚的动作停住了。
周瑾眼神更亮了，继续煽动：“要是考上举人，那就能当官了！
爹，你想想，一个县的税收，田产，人口，全都归你管！”
“咱们现在一票一票地干，风里来雨里去，风险大，收益还不稳定。”
“当了官，你坐在衙门里，整个县的财富，都让你‘合法地抢’！
这买卖，划算不划算？”
“咕咚。”
周龙狠狠咽了口唾沫，眼睛开始放光。
周瑾趁热打铁，抛出了最后的王炸：“要是……考上了状元呢？”
“那可是天子门生，天下读书人的大当家！
连皇帝老儿见你都得客客气气的！”
“到那时候，别说一个县，整个天下的财富，你想怎么‘抢’，就怎么‘抢’！
你看谁不顺眼，一句话，就有人帮你把他‘合理合法’地办了！”
“合法抢劫论”！
这番解读让周龙仿佛看到了无数金山银山正在向他招手，看到了自己坐拥天下，左拥右抱的辉煌未来。
他呼吸急促，满脸通红，激动地浑身发抖。
下一秒，他猛地一拍大腿，做出了一个让周瑾和地上那穷秀才都惊掉下巴的决定。
周龙指着一脸懵逼的周瑾，用尽全身力气，对全山寨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咆哮：“都他娘的给老子听好了！
从今天起，山寨所有事务都给周瑾让路！
他唯一的任务，就是给老子去考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