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案报告书的封面是冰冷的藏蓝色,烫金的徽章压纹在警局惨白的灯光下反着光,
刺得人眼睛发疼。
林薇盯着那行标题——“7.18滨河公园无名女尸案结案报告”——手指无意识地蜷缩,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新月形的白痕。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混杂着隔夜泡面汤和廉价咖啡的酸馊气。王队靠在吱呀作响的椅背上,
皮鞋大大咧咧地搭在桌角,正唾沫横飞地跟几个年轻警员吹嘘:“……所以说,
破案有时候就得靠直觉!那流浪汉眼神躲闪,一问三不知,不是他心里有鬼是什么?
现场就他一个活人,不是他干的,难道还是鬼干的?
”周围响起几声敷衍的、带着谄媚的附和。“王队英明!” “证据链也完整,板上钉钉了!
”证据链?林薇胃里一阵翻搅。哪来的完整证据链?凶器没找到,抛尸现场的脚印杂乱无章,
唯一能指向那个流浪汉的,
只有公园角落一个模糊的监控探头拍到他案发时间段在附近出现过,
他精神不稳定、前言不搭后语的供词——那供词还是在连续高强度审讯三十六小时后取得的。
真正的疑点呢?死者指甲缝里提取到的微量不属于流浪汉的合成纤维呢?
死者胃内容物里检测出的那种罕见镇静剂成分呢?全都被人为“忽略”了。
就因为这流浪汉是个无亲无故、死了也没人在意的“社会渣滓”,就因为上头要限期破案,
平息舆论。一条人命。一个可能被残忍虐杀的女孩。就这样被潦草地画上了句号。
愤怒像烧红的铁钎,在她胸腔里乱捅,烫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痉挛。
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林薇?
”王队终于注意到了角落里面色铁青的她,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报告整理好了就归档。
这案子结了,别一天到晚吊着张脸,晦气。”结了?林薇猛地抬起头,
眼底布满血丝:“王队,我认为案件还有疑点,死者的社会关系还没摸透,
那种镇静剂的来源……”“林薇!”王队厉声打断她,重重一拍桌子,烟灰缸都跳了一下,
“我说结了就是结了!你是在质疑我的判断,还是质疑局里的决定?不想干就直说!
”办公室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
带着各种意味——同情、嘲讽、事不关己的冷漠。
林薇看着王队那张被酒色和官僚气息浸透的脸,看着周围那些麻木的同事,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混合着滔天的愤怒,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死死咬着下唇,
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猛地低下头,
一把抓起桌上那本厚重的结案报告,转身就走。皮鞋踩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
发出空洞的回响。身后传来王队不屑的冷哼和其他人低低的议论。“……就她能!
” “愣头青一个,不懂规矩……”她冲进档案室,
几乎是粗暴地将那份结案报告塞进了标着“已结案”的铁柜最底层,仿佛那不是一份文件,
而是一具刚刚被草草掩埋的尸体。下班时间到了。林薇却没有走。她像一尊雕塑,
僵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窗外城市的霓虹一点点亮起,映在她空洞的瞳孔里。不甘心。
凭什么?就因为死者卑微,凶手就可以逍遥法外?就因为真相麻烦,就可以被轻易掩埋?
那个女孩死前经历了什么?她是谁?她的家人是不是还在某个地方苦苦等待?
无数个问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神经。猛地,她站起身,
眼神里燃烧起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官方渠道走不通,她就自己查!
她重新打开了内部数据库的界面,屏幕冷光映亮她坚毅的侧脸。
她绕开了权限限制——利用她早已掌握、却从未动用过的一个安全漏洞。
她调出了所有与“7.18案”相关的、未被写入正式报告的原始数据和现场照片。
血腥的画面冲击着她的视觉神经,但她强迫自己看下去,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死者指甲缝里的合成纤维……经过更精细的比对,不属于任何常见衣物,
更像是某种高档定制西装的内衬用料。
那种罕见的镇静剂……全市能接触到并使用这种药物的机构和个人寥寥无几。
她一遍遍地看着现场勘查照片,放大每一个角落。突然,
在一张拍摄抛尸现场附近草丛的特写里,
她看到了一样东西——半枚被泥土 partially 掩盖的、极其模糊的鞋印。
看花纹和尺寸,绝不属于那个流浪汉,也不属于任何到场警员!她的心脏狂跳起来,
血液重新变得滚烫。希望!像在无尽黑暗里骤然点亮的一丝火星!她连夜比对,交叉查询,
利用所有她能想到的非法和合法手段。 sleepless night 过去了,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定了一个名字——一个与那种镇静剂来源密切相关的、并且有能力弄到那种高档西装料的人。
周琮。一个著名的慈善家,社会名流,名下产业众多,形象完美得几乎像个圣人。
他的慈善基金会,恰好是几家能接触那种镇静剂的医疗机构的最大捐助方。怎么会是他?
动机是什么?林薇感到一阵寒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接近真相的兴奋。
她小心翼翼地开始搜集周琮的公开行程,试图寻找与案发时间的关联。她没注意到,
办公室角落那个常年被认为是坏了的烟雾报警器,红色的指示灯,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第二天,她试图申请对周琮的初步调查许可,果不其然被王队劈头盖脸骂了回来,
警告她再胡闹就停她的职。但她没有放弃。她决定独自跟踪周琮,寻找蛛丝马迹。
周琮的生活规律得像钟表,举止优雅,待人温和,完美无瑕。跟了他两天,一无所获。
林薇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搞错了。直到第三天傍晚。周琮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家,
而是让司机将车开向了城郊。那是一段偏僻的路段,路灯昏暗,人烟稀少。
林薇的心提了起来,悄悄驾车远远跟着。周琮的车在一处废弃的工厂外围停了下来。
他独自一人下了车,警惕地四下看了看,然后快步走向厂区深处的一栋独立小楼。有戏!
林薇将车藏在更远的阴影里,屏住呼吸,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跟了上去。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物的气味。小楼里似乎没有灯光,但侧面的一个窗户没有完全关严,
露出一条缝隙。林薇小心翼翼地靠近,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她踮起脚尖,透过那条缝隙,
向内望去——里面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办公室,积满了灰尘。周琮背对着窗户,站在房间中央,
正对着空气低声说着什么,语气……异常兴奋和扭曲,完全不是平日那个温文尔雅的他。
“……完美的作品……这才是真正的艺术……那些庸人怎么可能懂得……”他在说什么?
艺术?林薇极力调整角度,试图看得更清楚。突然,周琮猛地转过身!他的手里,
竟然拿着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着一把——小巧的、造型奇特的解剖刀!
刀尖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冰冷的寒芒!而他的脸上,
洋溢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满足的、陶醉的笑容!就是他!林薇的呼吸骤然停止!
血液冲上头顶!她找到了!凶器!动机或许还不明确,但这把刀,和他此刻的表情,
足以说明一切!她激动得浑身发抖,下意识地就去摸口袋里的手机——要录音!要拍照!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手机的瞬间——“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撞击声,
从她身后传来。冰冷坚硬的物体,毫无预兆地,抵住了她的后脑勺。
一个刻意压低的、冰冷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林警官,好奇心太重,会害死猫的。
”林薇全身的血液,瞬间凉透了。她僵硬地、一点点地回过头。王队那张熟悉的脸,
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无比狰狞和陌生。他手里拿着一把制式手枪,枪口正死死顶着她。
而他看着她的眼神,没有了平日的不耐和官僚,只剩下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
和一丝……冰冷的杀意。“王……队?”林薇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没想到吧?
”王队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你以为你查得很隐蔽?从你第一次偷偷摸摸查数据库开始,
我就知道了。陪你演了这么久的戏,辛苦你了。”他……他一直都知道?!
他是在看着她一步步“发现”线索,一步步走进这个陷阱?!为什么?!“为……为什么?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让林薇几乎无法思考。“为什么?”王队嗤笑一声,
枪口用力往前顶了顶,“因为周先生的作品,需要欣赏者。也因为,
总得有人……来当那个‘完美凶案’的发现者,不是吗?虽然,你这个发现者,
很快也会变成另一个‘不幸殉职’的悲剧英雄了。”作品?欣赏者?林薇猛地明白了。
周琮是凶手,王队……是他的同谋!甚至是他的“欣赏者”之一!他们是一个变态的共同体!
而她,不仅找到了凶手,更撞破了这个可怕的秘密!希望彻底破灭,
取而代之的是坠入冰窖般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她落入了真正的魔鬼手中。
工厂深处的黑暗里,传来了周琮逐渐靠近的、悠闲的脚步声,哼着某种轻快却诡异的调子。
王队的食指,缓缓扣上了扳机。冰冷的绝望如同水泥,瞬间灌满了林薇的四肢百骸。
她能清晰地闻到枪油那股刺鼻的味道,能感觉到太阳穴处金属的坚硬和冰冷。
王队眼底那抹残忍的戏谑和杀意毫不掩饰,他甚至享受着她此刻的恐惧。
工厂深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周琮哼唱的诡异调子像冰冷的滑腻的蛇,钻进她的耳朵。完了。
一切都完了。不是殉职,是灭口。她的“发现”,她的“坚持”,
从一开始就是别人剧本里写好的桥段,是为了让这场“完美凶案”更***、更真实的佐料!
愤怒!不甘!像沸腾的岩浆在她凝固的血管里左冲右突,却找不到出口!
就在王队的食指即将完成扣压动作的前一毫秒——“呜哇——呜哇——呜哇——!!
”尖锐刺耳的警笛声,毫无预兆地、由远及近,疯狂地撕破了郊外夜空的死寂!
声音不是一两辆,而是至少三四辆,正从不同的方向朝着废弃工厂包抄而来!
红蓝闪烁的警灯光芒甚至已经开始在远处的路口闪烁,明灭不定地投射进厂区,
像一只只搜寻猎物的冰冷眼睛。王队脸上的狞笑瞬间冻结!扣扳机的动作猛地僵住!
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慌乱!“怎么回事?!”他下意识地低吼出声,
猛地扭头看向警笛传来的方向。就是现在!!林薇体内所有被恐惧和绝望压抑的力量,
在这一刻被求生的本能和那股无处释放的滔天愤怒彻底引爆!她等的就是这一瞬间的分神!
被铐住的双手无法使用,但她还有腿!还有头!还有牙齿!她上半身猛地向后一仰,
用后脑勺狠狠撞向王队持枪的手腕!同时右腿膝盖用尽全身力气,死命向上顶向他的胯下!
“呃啊!”王队猝不及防,手腕剧痛,枪口一偏!“砰!”一声枪响,
子弹打在她身旁的墙壁上,溅起一串火星!胯下的重击更是让他痛得闷哼一声,
身体不由自主地弓了下去!林薇如同挣脱陷阱的母豹,就地一个翻滚,不顾一切地拉开距离!
“妈的!臭***!”王队忍痛怒骂,试图再次举枪瞄准!但已经晚了!
工厂大门方向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被车撞开了!数道强光手电的光柱猛地扫射进来,
刺得人睁不开眼!“警察!不许动!”“放下武器!”“王建国!周琮!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熟悉的吼声响起,但不再是王队的下属,而是……市局纪检和特警支队的人!
带队的是那位一向以铁面无私著称、和王队很不对付的张副局长!
林薇瘫倒在冰冷的碎石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眼泪混合着额头擦破流下的血,糊了满脸。
她看着张副局长带着人迅速控制住一脸惨白、试图狡辩的王队,看着另一个小组冲进小楼,
将还在错愕中的周琮铐了出来,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个装着解剖刀的证物袋。
得救了……她竟然……得救了?巨大的虚脱感袭来,几乎让她晕厥。
张副局长快步走到她面前,脱下外套披在她颤抖的身上,眼神复杂,有关切,
更有沉重和愤怒:“林薇同志,你受委屈了。我们接到匿名举报,提供了极其详实的证据,
用职权、掩盖罪证、以及和周琮勾结的录音和财务往来记录……还有你遭遇危险的定位信息。
”匿名举报?谁?林薇茫然地抬头。她的目光越过忙碌的警员,
落在刚刚被特警押着、经过她面前的周琮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惊慌失措,甚至没有多少愤怒。
周琮的脸上,只有一种极其古怪的、被打断了兴致的懊恼,
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静。他的目光扫过林薇,扫过张副局长,
扫过现场所有的警察,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那眼神,
仿佛在说:戏,还没完。这只是另一幕的开场。随即,他被粗暴地推上了警车。
林薇看着警车远去,红蓝光芒闪烁,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完美凶案……真的结束了吗?
那个匿名举报者……是谁?周琮最后那个眼神,又是什么意思?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一股比刚才被枪指着时更深邃的寒意,悄然爬上脊背。警车的尾灯像两颗猩红的眼睛,
吞噬着周琮和王队,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废弃厂区瞬间被更庞大的寂静笼罩,
只剩下风吹过锈蚀钢架的呜咽,和远处城市模糊的轰鸣。
林薇裹紧张副局长那件带着烟草味的外套,冰冷的身体却无法停止细微的颤抖。
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得救的虚脱感海浪般冲刷着她,但更深的地方,
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地躁动。太顺利了。那匿名举报来得太巧,太及时。
证据链完整得像精心准备的剧本。张副局长带来的队伍行动迅捷,目标明确,
仿佛早就埋伏在周围,只等一个信号。而周琮最后那个眼神……那不是失败者的眼神。
那是导演看着演员即兴发挥出了他未曾预料、却意外有趣的桥段时的眼神。“林薇同志,
还能坚持吗?需要先送你去医院。”张副局长的声音将她从纷乱的思绪里拉回。他眉头紧锁,
看着她的伤口,语气里的关切不似作假。“我没事,张局。”林薇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站稳,“举报人……能找到吗?”张副局长摇了摇头,
脸色凝重:“用的是无法追踪的加密线路和匿名服务器,技术部门还在尝试,但希望不大。
提供的证据倒是非常扎实,直接捅到了纪委和市局一把手那里,我们才能这么快行动。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里面甚至有王建国私下篡改你调查报告的原始记录。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连这个都有?举报人不仅知道周琮和王队的勾当,
连她私下调查的细节都一清二楚?一股被无形之手严密监控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先回局里,详细录口供。”张副局长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放缓,“你立了大功,
也受了太大惊吓。剩下的,交给组织。”组织。林薇默念着这两个字,
看着同事们忙碌地封锁现场、收集证物,那股不安却越来越清晰。周琮和王队落网了,
但那个匿名者是谁?他为什么能掌握如此核心的证据?他在这场血腥的“完美凶案”游戏里,
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回到市局,气氛诡异。熟悉的办公区似乎一切照旧,
但投向她的目光却复杂得多——有敬佩,有好奇,
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和……警惕?她经过刑侦支队大办公室时,
原本喧闹的房间瞬间安静了不少,几个平时还算熟悉的同事眼神躲闪,假装忙碌。
她被带进一间单独的询问室,做完了冗长细致的笔录。
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员态度客气甚至带着恭敬,但问题却尖锐得让她心惊肉跳,
不断追问她如何“恰好”发现周琮的破绽,如何“独自”找到那个废弃工厂,
仿佛在反复验证某个预设的剧本。
当她提到周琮最后那个古怪的眼神和“戏还没完”的暗示时,记录员的笔顿了一下,
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受***过度、产生幻觉的病人。“林警官,
你压力太大了。”他最终这样说道,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主犯已经落网,
证据确凿,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你好好休息。”她被“请”出了询问室,
被告知暂时停职休养,等待后续通知。理由是“经历创伤事件需要心理干预”。停职?
林薇站在灯火通明的市局大厅,感觉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她挖出了真相,差点被杀,
然后……就被排除在外了?她试图去找张副局长,却被秘书客气地拦下,
说张局正在开紧急会议,关于“7.18案”的后续处理。紧急会议?
没有她这个最关键的直接当事人?她不死心,绕到技术中队,
想找相熟的老刘打听一下对匿名举报源的追踪进展。刚走到门口,
就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争吵声。“……信号源绝对有问题!
那跳转路径根本不是常规黑客能搞出来的,
像是……像是从内部网络某个权限极高的节点发出来的镜像反射!”是老刘激动的声音。
“老刘!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另一个更严厉的声音打断他,
“技术报告就按既定格式写!上面的意思是案子结了,不要再节外生枝!
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统统给我烂在肚子里!你想惹麻烦吗?”里面瞬间安静了。
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内部网络?权限极高的节点?她猛地推开门。办公室里,
老刘和技侦科的科长同时吓了一跳,脸色尴尬地看着她。“林薇?你……你怎么来了?
”科长强自镇定。“匿名举报的信号源,来自内部?”林薇盯着他们,声音嘶哑。
老刘眼神躲闪,嘴唇动了动,没说话。科长的脸色沉了下来:“林薇同志,
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关心这些。技术上的事情很复杂,不要听风就是雨。回去休息!
”冰冷的绝望再次攫住了她。不是错觉。有什么东西,一只看不见的手,
正在上面用力地把盖子捂紧,要把所有不合逻辑的疑点、所有令人不安的猜测,
全都压回黑暗里。她失魂落魄地走出市局大楼,凌晨的冷风一吹,让她打了个寒颤。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匿名短信。没有号码显示,
只有一行冰冷的文字:戏好看吗?恭喜升职。下次演好你的角色。
林薇的血液瞬间冻结了。下次?角色?她猛地抬头,环顾四周。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
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那只看不见的手,不仅捂紧了盖子,还在嘲弄她。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个冷清的家中的。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匿名举报人,内部节点,
被捂住的疑点,周琮的眼神,这条诡异的短信……所有线索在她脑子里疯狂旋转碰撞,
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答案,只指向一个更令人恐惧的可能性——周琮和王队,
也许只是台前的木偶。真正导演这场“完美凶案”的,另有其人。
甚至可能……就在那栋代表着正义的大楼里。而她,林薇,从坚持复查案件开始,
就一步步成了这个剧本里选定的“英雄”,
一个用来让故事更圆满、更能取悦某些“观众”的角色!“砰!砰!砰!”突然,
急促粗暴的砸门声猛地响起!像是要将单薄的防盗门彻底捶烂!林薇吓得浑身一抖,
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谁?!”她颤声问,下意识地抓起了桌上的水果刀。
门外传来一个粗哑凶悍的男声,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开门!警察!临检!
怀疑你藏匿危险物品!”警察?这个时间?这种语气?
林薇透过猫眼向外看去——门外站着三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身材高大的男人,没有警号标识,
脸上带着戾气,根本不像正规警察!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想干什么?灭口?!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我警告你!再不开门我们就强行突破了!
”门外的威胁声更加凶狠,砸门声变成了用重物撞击门锁的可怕声响!“哐!哐!
”门锁发出痛苦的***,眼看就要被撞开!林薇背靠着墙壁,脸色惨白,握刀的手抖得厉害。
停职……匿名短信……现在的暴力“临检”……这一切串联起来,形成一个令人窒息的闭环。
没有退路了。她完了。就在门锁即将崩坏的绝望瞬间——“嗡……”她的手机屏幕,
突然自己亮了起来。没有操作,没有来电。
一个从未见过的、界面简洁到极致的黑色软件图标,突兀地出现在屏幕正中央,
自动运行起来。一行白色的文字,冷静地浮现出来:指令接收。启动‘清场’协议。
目标锁定:门外威胁源3。解决方案:启用市政供电网络过载。倒计时:3秒。
什么?!林薇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2秒。门外的撞门声戛然而止。1秒。整栋楼,不,
是整个街区所有的灯光,包括楼道灯、路灯、对面楼的窗户——猛地闪烁了一下,
随即彻底熄灭!绝对的黑暗瞬间降临。同时,
门外传来三声极其短促的、被掐断喉咙般的闷哼,以及重物接连倒地的声音。然后,
一切归于死寂。只有手机屏幕散发着幽冷的光,映照着林薇因极致震惊而扭曲的脸。屏幕上,
文字发生了变化:威胁清除完毕。欢迎使用,‘清道夫’。
新剧本加载中……请稍候。林薇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沿着墙壁滑坐在地,
水果刀“当啷”一声掉在身边。她看着门外无边的黑暗,听着自己疯狂的心跳,
脑子里只剩下那个冰冷屏幕上最后的两行字。清道夫……新剧本……周琮不是导演。
王队不是导演。那个匿名举报者,恐怕也不是。真正的导演,刚刚……为她清场了。而她,
似乎刚刚,用一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方式,“反转”了。只是这反转带来的,不是希望,
而是更深、更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未知。她的手指,颤抖着,缓缓伸向那发着幽光的手机屏幕。
仿佛在触碰深渊。冰冷的手机屏幕紧贴着掌心,那幽光像一块不会融化的寒冰,透过皮肤,
直往骨头缝里钻。“清道夫”。“新剧本加载中”。这几个字在她视网膜上灼烧,
每一个笔画都扭曲成嘲弄的钩子。门外,死一样的寂静。那三个穿着假冒作战服的暴徒,
连同他们带来的暴力威胁,仿佛被刚才那场诡异的全域停电彻底抹除,
连一点喘息或***都没留下。她不敢开门。不敢去看门外究竟是什么景象。
是三具焦黑的尸体?还是三个只是暂时昏迷的人?市政供电网络过载……那是什么武器?
能如此精准地只清除门口的威胁,而不伤及她分毫?这力量远超她的理解,冰冷,高效,
非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干呕了几下,只吐出一些酸水。恐惧不再是情绪,
它变成了实体,像一层厚重粘稠的胶质,包裹着她,让她每一次呼吸都艰难无比。
她瘫坐在冰冷的瓷砖地上,背靠着剧烈撞击后微微变形的防盗门,很久很久,
只是盯着那发光的屏幕,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手机屏幕的光线因为待机而微微黯淡下去,
她才猛地惊醒。不能待在这里。无论门外是什么,无论刚才发生了什么,这里已经不再安全。
那些能调动“清道夫”这种东西的存在,能轻易找到她一次,就能找到她第二次。
下一个来的,可能就不是用撞门这种“低级”手段了。求生的本能压过了麻木的恐惧。
她挣扎着爬起来,双腿还在发软。踉跄地冲进卧室,胡乱地从衣柜深处扯出一个旧背包,
把现金、身份证、一些必需品塞进去。她的手抖得厉害,拉链几次都对不准。经过穿衣镜时,
她瞥了一眼里面的女人:头发凌乱,额角凝固的血迹和惨白的脸形成刺目的对比,
眼睛瞪得极大,里面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惊恐。像个疯子。她扯过一件连帽衫套上,拉低帽檐,
遮住大半张脸。深吸一口气,她走到门边,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屏息倾听。什么都没有。
绝对的寂静。她颤抖着手,握住门把,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拧开。
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在这死寂里显得格外惊心。门缝逐渐扩大。楼道里一片漆黑,
应急灯没有亮。浓重的黑暗带着一股……淡淡的、类似电路烧焦后的臭氧味道。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三个人形的轮廓歪歪扭扭地倒在门口,一动不动。
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她看到他们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没有血,只是瘫软在那里,
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一种极致的惊愕和痛苦上,眼睛空洞地睁着。像是内部被瞬间……烧毁了。
林薇胃里又是一阵紧缩,她死死捂住嘴,才没吐出来。她不敢多看,踮起脚尖,
像猫一样从那些瘫软的躯体间穿过,冰冷的触感偶尔蹭过她的裤脚,让她汗毛倒竖。
楼道里空无一人。整栋楼死寂得可怕,仿佛只有她一个活物。她不敢坐电梯,
沿着安全通道跌跌撞撞地往下跑。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被无限放大,回荡着,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她。终于冲出一楼大厅,跑到街上。凌晨的冷风一吹,她打了个激灵。
街面也是一片漆黑。路灯全部熄灭,临街的商铺黑着灯,
只有远处主干道方向隐约有车灯移动,像萤火虫。停电的范围远比她想象的要大。
那所谓的“市政供电网络过载”,威力惊人。她压低帽檐,混入黑暗中,
尽可能快地远离这栋居民楼。她需要找个地方躲起来,需要理清思路。最终,
她躲进了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角落。店里点着应急的蜡烛,光线昏暗,人不多,
几个熬夜的流浪汉和同样被停电赶出来的人散坐着,气氛压抑。她买了一杯最便宜的咖啡,
双手捧着,汲取着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热量,牙齿却依旧不受控制地磕碰。手机。
一切的源头和恐惧都来自这个方块。她把它放在桌上,像看着一枚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屏幕又亮了一下。那个黑色的软件界面再次自动弹出。新剧本加载完毕。
角色分配:林薇 - ‘执帚人’任务目标:清除‘7.18案’所有潜在关联风险点。
名单如下……下面罗列着三个名字,后面附着详细的个人信息、住址、常去地点。
其中一个,是周琮慈善基金会的财务主管!
另一个是当初负责尸检、但在报告上签了字的法医助理!还有一个,是案发当晚,
滨河公园附近一个路口的监控室值班员!林薇的心脏骤然缩紧。清除?风险点?执帚人?
这冰冷的用词让她不寒而栗。这不是调查,这是灭口清单!让她去杀人?!
她猛地想关掉这个软件,却发现根本找不到退出按钮,甚至找不到这个软件的图标所在!
它像是病毒一样根植在了手机系统的最底层!她试图关机。长按电源键。屏幕黑了。
她刚松了半口气。屏幕又猛地自动亮起!那个黑色的界面再次出现,纹丝不动!
一行新的红色文字跳了出来:拒绝执行或试图脱离,将启动‘自我清扫’程序。
自我清扫?清除她?冷汗瞬间湿透了她的后背。她被困住了。被这个看不见的“导演”,
用她根本无法理解的力量,强行推上了舞台,扮演一个冷血杀手的角色!为什么是她?!
就因为她是警察?因为她发现了真相?所以“它”觉得她是最合适的“执帚人”?
愤怒和恶心感再次翻涌上来。不。绝不。她就算死,也绝不会变成周琮、王队那样的东西!
绝不会去替这个藏头露尾的魔鬼清除什么“风险点”!她盯着那三个名字,盯着他们的信息。
那个法医助理,她有点印象,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人,
家里条件似乎不好……那个监控室值班员,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中年人……她猛地站起身,
冲进快餐店的洗手间,锁上门,对着肮脏的马桶剧烈地呕吐起来。直到吐得只剩下酸水,
她才虚脱地靠在隔间板上,大口喘息。怎么办?报警?找张副局长?证据呢?
说她的手机被一个叫“清道夫”的鬼东西控制了,给她发杀人任务?谁会信?
他们只会认为她疯了,或者……正好借此机会把她彻底“处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