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亮得能照见人,先映出他眼角那道浅疤——十二岁带妹妹掏鸟窝划的,再往下晃,就晃出张皱巴巴的脸:阿婆抱着小孙孙坐在他家门槛上,怀里的娃裹着件打补丁的棉袄,棉袄角沾着半块红薯干渣。
陈大山盯着刀面发愣,突然想起那天夜里的事:饥荒最狠的时候,他十五岁,饿得眼冒金星,趁夜摸进阿婆家的粮仓。
粮仓里就剩个小瓦罐,罐底沉着小半袋红薯干,是阿婆攒着给病娃熬粥的。
他揣着红薯干往家跑,路过晒谷场时被野狗追,慌里慌张摔了跤,红薯干撒了一地,被狗叼得只剩两块。
他攥着那两块红薯干躲在柴房,听见小花在灶房哭:"哥,我饿..."小花那年三岁,脸瘦得尖尖的,眼窝陷进去,像两朵快蔫的野菊花。
他把红薯干塞给她,说"藏好,别让婆看见",小花攥着红薯干笑,红袄角蹭着他的手——那件红袄是娘生前缝的,布上绣着朵泪滴形的梅花,针脚歪歪扭扭的。
可第二天一早,他看见小花蹲在院墙角哭,手里的红薯干没了,地上只有几缕狗毛。
小花说野狗闯进来抢了红薯干,还咬了她的手,手腕上留着道浅牙印。
没过两天,小花就发起烧来,胡话里总喊"红薯干甜"。
婆抱着她往摩公家跑,摩公摸了摸小花的额头,叹着气说"饿过了头,魂快散了"。
那天夜里,婆抱着小花往裂谷走,回来时只剩半片红袄布,布角还沾着裂谷边的红泥。
陈大山扒着门缝看,看见婆把那半块没被野狗叼走的红薯干埋在院心的老槐树下,埋的时候掉了滴泪,砸在泥上,像朵小小的梅花。
"大山哥!
老马头的烟杆都敲第三回了!
"崖下传来王老四的喊声,那小子背着半篓桐油往马背上捆,粗布褂子被汗浸得能拧出水,后腰别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