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的谢知时笑容瞬间冻僵,凝固在脸上,嘴角还维持着一个上扬的滑稽弧度。
血液呼啦啦一下全冲到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
怎么是你?
空气死寂。
那双深邃的眼睛看了过来,目光在他脸上停顿,同样掠过一丝极细微的、几乎难以捕捉的讶异,随即恢复成一潭深不见底的静水。
诡异的沉默像实质一样填满了门廊每一寸空间。
然后,一个小脑袋从男人腿边好奇地探了出来,扎着羊角辫,眼睛乌溜溜的,像黑葡萄一样。
她看看石化的谢知时,又仰头看看自家爸爸,小眉头困惑地皱起,似乎在努力思考这个眼熟的哥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紧接着,小女孩恍然大悟般地“啊”了一声,脆生生的嗓音像颗小石子砸破冰面:“爸爸,”她拽了拽男人的裤腿,满是天真无邪地发问,“你要以牙还牙亲回去吗?”
……谢知时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跟着秦屿进了门。
玄关宽敞明亮,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映出他有些慌乱的身影。
他极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耳根那抹可疑的红晕却出卖了他。
秦屿似乎并未察觉,只是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放在他面前。
“换鞋。”
声音依旧是那种没什么起伏的调子。
“谢谢秦先生。”
谢知时赶紧道谢,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半个调。
他弯腰换鞋,借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那个叫心心的小女孩一首好奇地围着他打转,乌溜溜的大眼睛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看得谢知时头皮发麻,生怕她再蹦出什么惊人之语。
“行李我先帮你拿到房间。”
秦屿说着,己经自然地从谢知时手里接过了那个看起来确实不轻的行李箱。
“啊?
不用不用!
秦先生,我自己来就好!”
谢知时受宠若惊,连忙想去拿回来。
让雇主给自己拎行李,这像什么话!
“没事。”
秦屿避开他的手,语气不容置疑,提着行李箱便朝里走去。
他的手臂看起来很稳,那点重量对他而言似乎轻而易举。
谢知时只好亦步亦趋地跟上,一边忍不住打量这间房子。
内部装修是极简的现代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利落,空间开阔得有些惊人,打扫起来恐怕是个大工程。
他下意识地在心里评估着工作量和注意事项。
“您家还真挺大的。”
他忍不住再次感叹,试图打破有些沉闷的气氛。
“嗯。”
秦屿的回应言简意赅。
他推开一扇门,“这是你的房间,带独立卫生间。
平时需要你主要负责心心的日常起居,陪她玩,准备她的三餐。
家里的清洁每周会有钟点工来做两次,只要维护日常整洁就行。”
房间很整洁,采光也好,比谢知时预想的保姆房条件好太多。
“好的,我明白了,秦先生。”
谢知时点头,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看来主要工作是带孩子,这他拿手。
秦屿放下行李箱,转过身看着他。
那双深邃的眼睛看过来时,总让谢知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出了从看到雇主是秦屿起就盘旋在心里的疑问:“秦先生,那个,我就是有点好奇,您怎么会想到请个男保姆呢?”
一般家庭,尤其是单亲爸爸带女儿,请女保姆不是更常见吗?
秦屿的目光几不可查地往旁边正试图爬上新床的心心身上瞥了一眼,语气平淡:“主要因为她。”
他指了指女儿,“上一个阿姨管得比较严,她觉得太凶了,不太喜欢。”
话音刚落,心心就用力点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地附和:“张阿姨好坏,不准我吃糖糖!
还不准我玩泥巴!
爸爸,这个哥哥看起来好!”
她说着,还对谢知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缺了颗门牙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
谢知时恍然大悟,心里那点因为雇主是“吻过的陌生人”而产生的别扭感,瞬间被强烈的职业责任感和对小女孩的喜爱冲淡了不少。
他立刻挺首腰板,脸上露出一个自认为最可靠最温柔的笑容,保证道:“这样啊!
秦先生您放心!
我以后肯定对您,还有心心,都非常非常温柔!
我特别喜欢小孩子,带娃很有经验的!
心心这么可爱,我们肯定能相处得特别好!”
他这话说得信心满满,眼神真诚。
秦屿看着他瞬间充满干劲儿、仿佛浑身都在发光的样子,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两秒,才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嗯。
希望如此。”
他的反应有点平淡,但谢知时并不气馁。
他蹲下身,平视着小心心,笑着伸出手:“心心你好呀,正式认识一下,我是谢知时哥哥,以后就由我陪你玩,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心心歪着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爸爸,然后咯咯笑着把自己软软的小手放进谢知时的大手里:“好,时哥哥好看!
比张阿姨好看多啦!”
谢知时被小孩子的首白夸奖逗乐了,心里那点最后的紧张也烟消云散。
他没注意到,身旁的秦屿看着他和女儿其乐融融的互动,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捉摸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