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的六十大寿，家里摆了十几桌，把有头有脸的亲戚都请来了。酒过三巡，

小叔子举着杯子，高声嚷嚷，非要我这个当嫂子的，给大家表演个才艺助助兴。“我嫂子，

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厉害着呢！”老公江川在旁边赔着笑，手在桌下使劲拽我的衣角，

低声说：“你别搭理他，他喝多了。”婆婆也觉得面上无光，想把这事糊弄过去。

我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坦然起身，接过小叔子递来的吉他。指尖拨动琴弦，

一首古典炫技名曲《阿尔罕 Alhambra 宫的回忆》倾泻而出。全场鸦雀无声。

最后，我目光扫过台下目瞪口呆的江川一家人，缓缓说道：“不好意思，很多年不练了，

手有点生。这只是我大学社团的入门曲目而已。”1.寿宴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散场。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气压低得能闷死人。婆婆坐在副驾，一声不吭。江川握着方向盘，

手背上青筋暴起。率先发难的是坐在我旁边的小叔子江源，他身上的酒气混着廉价香水味，

熏得我头疼。“嫂子，你什么意思？存心让我爸下不来台是吧？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没理他。江川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压着怒火说：“陈曦，

江源跟你说话呢。”“我怎么让你爸下不来台了？”我终于开了口，

“不是他让我表演才艺的吗？我照做了，有什么问题？”“你那叫照做吗？

你那叫打我们全家的脸！”江源的提高嗓门，“谁家正经女人弹那种乱七八糟的曲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呢！”我气笑了。“江源，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我弹的是世界名曲，到你嘴里怎么就成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说，在你眼里，

所有你没听过、不了解的东西，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你！”他被我堵得哑口无言。

“够了！”江川猛地一踩刹车，车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停在路边。他回过头，

脸上是全然的陌生和愤怒。“陈曦，你今天到底发什么疯？你知不知道爸有多生气？

亲戚们都在背后议论你！”“议论我什么？议论我一个家庭主妇，竟然会弹吉他？”我问。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我看着他，“江川，结婚三年，

你跟你家里人，是不是都忘了，嫁给你之前，我是做什么的？”他愣住了。我想起当初，

江川是如何捧着吉他，在我的宿舍楼下唱了一整夜的情歌。他说，“小曦，你的才华是星星，

我会永远仰望。结婚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他的誓言言犹在耳，

如今却成了最锋利的讽刺。婆婆这时才慢悠悠地回过头，开口了。“小曦，一家人，

没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你今天确实有点过了，把风头都抢光了，让别人怎么想我们家？

”“我们家苛待你了？不让你出人头地了？女人嘛，结了婚，相夫教子才是正经事。

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偶尔玩玩可以，拿到台面上，就不合适了。

”一顶“不守本分”的帽子，就这么轻飘飘地扣了下来。我看着这一车“家人”，忽然觉得，

这三年，真像一个笑话。2.车子开进小区，停在我婚前那套公寓的楼下。这套房子，

是我爸妈给我全款买的陪嫁。因为离江川单位近，婚后我们就一直住在这里。江川一家，

也理所当然地，把这里当成了他们自己的家。下车的时候，江川试图拉我的手，被我避开了。

他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小曦，别生气了。妈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

江源也是喝多了胡说八道。”“江川，你没发现吗？在你家，“喝多了”真是个好借口。

”他脸色一僵。婆婆和小叔子已经先一步上了楼，用我给的钥匙开了门。我跟在江川身后，

走进家门。客厅里一片狼藉，是他们为了准备寿宴翻箱倒柜找东西弄乱的，

我收拾了两天都没收拾完。婆婆把包往沙发上一扔，颐指气使地对我说：“小曦，

去给我倒杯蜂蜜水，喝多了头疼。”我没动。我走到玄关的柜子前，打开抽屉，

从里面拿出我的户口本，房产证，还有我的身份证。然后我把这些东西，连同我的车钥匙，

一起放进了我的包里。婆婆皱起了眉：“你这是干什么？”“没什么。”我拉上包的拉链，

看着他们三个，“这房子是我的。从今天起，你们不能住在这里了。”江川怒吼道。“陈曦，

你闹够了没有？”“我很认真。”我走到门口，“给你们半个小时，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半个小时后，我会打电话叫物业保安。”“反了你了！”婆婆猛地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

“你吃的穿的，哪样不是花我们江家的钱？现在翅膀硬了，敢赶我们走了？”“我告诉你，

只要你还是江川的老婆，这房子就有我们的一半！”“法律上，这叫婚前财产。”我纠正她，

“跟你，跟江源，没有一分钱关系。跟江川，也只有他住在这里的使用权。现在，

我把这个权利收回。”说完，我没再看他们，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婆婆气急的叫骂声和江川追出来的脚步声。我走进电梯，按了关门键。

在电梯门合上的前一秒，我看到江川那张写满震惊和不敢置信的脸。

3.我在楼下的咖啡馆里坐了半个小时。点了一杯冰美式，慢慢喝着。手机屏幕亮了又暗，

暗了又亮，全是江川打来的电话和发来的微信。我一个都没接。半个小时后，

我给物业打了电话。说明情况，请他们派两个保安上来，

协助我“请”走赖在我家里的“访客”。物业经理认识我，知道我是业主，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坐电梯上楼的时候，正好碰到江川一家拖着行李箱从电梯里出来。婆婆的头发有些乱，

妆也花了，看到我，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江源跟在她身后，一脸的不服气和怨毒。

江川的脸色最是难看，铁青一片。“陈曦，你真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是你妈先说，

只要我还是你老婆，这房子她就能住。”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所以，

我只能让你妈看看，到底是谁说了算。”两个保安大哥跟在我身后，适时地露了个面。

婆婆看到保安，气焰矮了半截，但嘴上还不饶人。“好，好，好！陈曦，你真行！

我倒要看看，你一个人，能硬气到什么时候！别到时候哭着回来求我们！”说完，

她扭头就走。江源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也跟着走了。江川站在原地，看着我。“小曦，

我们之间，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就为了一件小事？”“小事？”我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在你眼里，我被你弟弟当众羞辱，被你妈指着鼻子教训，你在一旁袖手旁观，这是小事？

”“在你眼里，我放弃自己的事业和前途，给你当了三年免费保姆，

换来的却是你们全家人的轻视和理所当然，这也是小事？”“江川，这不是小事。

这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从他身边走过，

拿出钥匙，打开了我自己的家门。在我关上门之前，我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江川，

我们离婚吧。”4.我换了锁。把江川一家所有的东西，打包成几个大箱子，堆在门口，

打电话让他自己来取走。他没来，来的是婆婆。她看到门口那几个大箱子，

又看到焕然一新的门锁，当场就在楼道里撒起泼来。又哭又骂，说我陈曦没有良心，

吃江家的喝江家的，如今发达了就翻脸不认人。引得左邻右舍都开了门看热闹。

我没出去跟她对峙。我只是打开手机，拨了110。警察来得很快。面对穿着制服的警察，

婆婆那套撒泼打滚的招数，瞬间失了效。她试图跟警察哭诉我的“恶行”，

警察同志只是公事公办地问她：“阿姨，这房子是谁的？”婆婆卡了壳。

“是……是我儿媳妇的婚前财产。”“那人家业主现在不想让你在她家门口，请你离开，

有问题吗？”婆婆没话说了。在邻居们探究的目光和警察同志“严肃的批评教育”下，

她灰溜溜地叫来江源，把那几个大箱子搬走了。世界终于清静了。我走进书房，从角落里，

拖出了那个蒙着厚厚灰尘的吉他箱。打开它，里面静静地躺着我的老伙计，

一把西班牙手工古典吉他。琴身上，还有我大学时，在欧洲参加音乐节时，

著名吉他大师何塞·托马斯给我的亲笔签名。我抱着它，轻轻擦拭着上面的灰尘，动作温柔。

这把琴，是我十八岁生日时，我爸送给我的礼物。它陪着我考上了国内最好的音乐学院，

陪着我拿下了全国古典吉他大赛的金奖，陪着我走过了很多个国家，登上了很多个舞台。

它是我曾经的荣耀，也是我的梦想。可自从嫁给江川，它就被我束之高阁，一放就是三年。

因为江川说：“弹吉他的女孩子，看着不正经。”因为婆婆说：“成天叮叮当当的，

像什么样子，好好在家待着，学学做饭。”为了所谓的家庭和睦，

为了扮演好一个“贤妻良母”的角色，我亲手埋葬了我的梦想。现在，我要把它找回来。

付费点5.我重新开始练琴。每天八个小时，雷打不动。一开始，手指生疏僵硬，

很多高难度的技巧都做不出来。我不急，从最基础的音阶和练习曲开始，

一点一点地找回曾经的感觉。这期间，江川来找过我几次。第一次，他站在门外，

姿态放得很低，向我道歉。“小曦，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纵容我妈和我弟那么说你。

你跟我回家吧，我保证，以后他们再也不会了。”我隔着门对他说：“江川，晚了。

”第二次，他带来了我最爱吃的那家店的蛋糕。“小曦，你先把门打开，我们好好谈谈，

行吗？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我没开门。第三次，他开始失去耐心。“陈曦，

你到底想怎么样？非要离婚吗？离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一个**十岁的女人，离了婚，

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吗？”他大概忘了，我今年才二十七岁。也忘了，在我遇到他之前，

追我的人，从音乐学院，能排到塞纳河畔。我拉开门，看着他。“江川，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你真的很普通。”说完，不等他反应，我又关上了门。他大概是被我这句话***到了，

在外面砸了很久的门，直到邻居出来骂他，他才悻悻地离开。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来过。

只是没过几天，我接到了我大学时的导师，周教授的电话。电话里，周教授的语气很激动。

“小曦啊，你总算开机了！我找了你好几天了！”“周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天大的好事！”周教授说，“法国那边的国家交响乐团，你知道吧？他们明年开春，

要来咱们国内巡演，其中有一站，就是咱们市。他们这次的演出曲目里，有一首吉他协奏曲，

但是他们乐团首席吉他手，前阵子手受伤了，没办法进行高强度演奏。

他们团长跟我有点交情，就拜托我，在国内帮他们物色一个顶尖的演奏家，

来担任这场演出的特邀嘉宾。”我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所以……”“所以，

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啊！”周教授惋惜的说，“小曦，当年你可是咱们系最有灵气的学生，

你要是不退学结婚，现在国内古典吉他界，早就有你的一席之地了！这几年，

你到底跑哪儿去了？琴还练没练了？”“在练。”我握着电话，手指都在发抖，“老师，

我每天都在练。”“那就好！那就好！”周教授松了口气，

“我把你的资料和以前的演奏视频发给他们团长了，他非常满意！说你就是他要找的人！

下周三，他们乐团的指挥会亲自过来一趟，算是最后面试确认一下。小曦，这个机会，

你可一定要抓住啊！这可是世界顶级的乐团！”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阳光，

眼眶有些发热。我以为，我已经被人生的尘埃彻底掩埋。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还有风，

愿意吹开我身上的灰尘，让我重见天日。6.我开始为下周的面试做准备。从衣柜里，